第一百九十一章 朕許他們造反,但必須納稅!(第2/3頁)

“京畿,也算正常,但是洪武三十年,大名府富戶一百三十戶,現如今也有一千余戶了。”

“諸位明公,咱大明人丁從最初的六千余萬人丁,已經漲到了萬萬人丁,人口漲了,天下富戶沒漲,賦稅沒漲,田畝更是從洪武三十年後,一直是四百萬頃。”

“賦稅甚至還降了大約一百二十萬石。”

“這可能嗎?”

朱祁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僅僅北直隸一地,清田就清出了五萬頃田來!”

“按照富戶田八頃算,多出來這六千戶,恰好是這五萬頃田。”

朱祁鈺指著手中的畫卷厲聲說道:“那邊在自己地裏忙活的是上農、中農,他們有自己的田地,在自己的地裏耕種,不需要別人的幫忙,可以養活自己一家,所以他們是自己在耕地。”

“但是這類的自耕農,少之又少了。京畿地區的上農和中農,總共就不到十萬戶!”

“下農,則是最多的,他們手裏有田,但是極少極少,不足十畝,需要去上農、富戶、縉紳、豪強、巨賈、公侯、王府裏當傭戶,當家仆,這類人有大約有百萬戶之中。”

大明的十畝地,是養活不了一家人的。

朱祁鈺說完之後,靜靜的等待著朝臣們小聲的議論著,他們在數字出來之前完全沒想到,大明的富戶居然沒有變化,大明的自耕農如此的少,大明的土地兼並已經到了如此的程度。

“京畿千萬之眾!富戶、上農、中農、下農,總共百萬余戶!滿打滿算,不到五百萬人丁!袞袞諸公,你們知道剩下的五百萬丁,去哪了?”

朱祁鈺指著畫上為富戶、上農幹活的傭戶,繼續說道:“他們都在這裏,是最龐大的一群人,他們沒有田產,終日為別人做工,日日惶惶不安,更算不明白,自己到底該拿多少傭。”

“閑時為奴、為仆、為寇,忙時則忙忙碌碌,卻只是忙忙碌碌,卻連活著的口糧都拿不到,是為遊惰之民、末作之民!”

“這類的人,有五百萬丁。”

“大明,滿目瘡痍!”

“這是我們那個大明列祖列宗們,篳路襤褸、寢苫枕塊、踩著屍山血海,四方勘定,打下來的大明江山嗎!”

“它還配叫大明嗎!”

朱祁鈺說的很用力,手手中的木杆被他貫到了地上,他說完便坐下,不再言語。

文華殿內,一片安靜。

於謙能不知道自己上的這封奏疏,會引來陛下多大的怒氣嗎?

但是知道招致天怒,但是這奏疏,就不上了嗎?

於謙不得不上,他和金濂負責農莊法的推行,職責所在,責無旁貸。

陛下如何震怒,這封奏疏也要上。

於謙和陳循勸陛下仁恕之道多久?這封奏疏卻是讓之前所有的全仁恕的話,都變成廢話!

這是大明朝血淋淋的現實,在於謙等人看來,這調查報告一出,大明天下,簡直明天就要亡了。

金濂深吸了口氣,往前探了探身子,面色有些猶豫,然後開口說道:“鄉野之民,有田者僅十分之一,而為人佃作者,則占十分之九。”

“所收僅秋禾一熟,多者不到三石。這三石還是按官斛計算,折成私斛,其實少者不過一石有余。”

“但私租很重,多的達一石二三鬥,少的也八九鬥。佃人辛勤勞作一年,所剩不過數鬥,甚至有今日完租,明日乞貸者,終日食不果腹,路倒於野,屢見不鮮,屍骨盈路。”

“有鄉歌雲:運鋤耕斸侵晨起,隴田豐盈滿家喜。到頭禾黍屬他人,不知何處拋妻子。”

金濂說完就再次沉默了下來,這就是目前大明的現狀,富戶吃的滿嘴肥油,傭戶死於路邊而無人問。

這首詩詞乃是唐末詩人張碧的《農父》,但是在鄉野之間廣泛流傳,斸(zhu)一種大鋤。

戶部給事中任元祥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眼下因為農莊法的推行,很多富戶無傭戶可用,便召集了家人,糾纏鄉、裏,掌令官與義勇團練與其對峙,方才趕跑了他們。”

“夏秋二稅,夏不過八月,秋不過來年二月,這已經七月了,京畿各府又開始收稅,京畿的富戶、縉紳、大商、巨賈、便到衙門裏去吵鬧。”

“山外九州和福建沒有,因為他們因為兵禍,早就都跑光了。”

“有些縣裏的衙門,不得不求請掌令官和義勇團練,才將那些吵吵鬧鬧的富戶們,給趕走。”

“今年山外九州、京畿、福建,盡蠲二稅,但是明年呢?”

“富戶們還在吵,他們那麽多的田,那麽多的地,就這麽平白無故的被收走了嗎?他們不樂意。”

任元祥說完,便不再說話,農莊法的推行終於來到了真刀真槍的一刻,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