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厭之

半個時辰後，一片狼藉的鐵山城中，江穆帶著數十名門人弟子正在搶救死傷慘重的凡人，一些散修和許多沒有大礙的凡人也加入其中。

而在半空中，聞訊而來的秋山派掌門，以及東湖山莊的莊主各自帶著一隊人馬，默默的看著，但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卻被極度的震驚所填滿。

司空越死了！

一個元嬰初期，一個在這秦歌郡跺跺腳都要地動山搖的大人物就這麽死掉了，而且是被三個金丹聯手斬殺，這一幕很多人都有看到，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做不得假，那這事兒，可真就太不可思議了。

浮雲宗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強大？

不過，好像已經不重要了，茗山派死了一個元嬰，三個金丹，整個宗門的戰力幾乎被廢掉九成……這秦歌郡的格局，的確需要動一動了。

非常默契的，秋山派與東湖山莊的人迅速離去。

“掌門師叔，三位師兄的傷勢穩住了。”

趙武迅速上前，有些激動給江穆匯報，經此一戰，劉鐵柱，章和，李英三人已經成為了所有浮雲宗弟子崇拜景仰的人物，能拼著重傷合力擊殺一名元嬰初期的修仙者，這種戰績太振奮人心了。

事實上別說他們，便是鐵山城中的很多散修，看見浮雲宗眾人都是一臉欽佩。

“城中的坊市傳送陣修好沒有？要盡快將他們三人送回山門，好生療養。”

“是！掌門師叔。”

趙武領命而去，江穆則招手叫來已經忙得不可開交的程半斤，眼下這個混亂的局面，也真的就只有程半斤這種人才可以搞定。

不過，江穆想要的更多，因為他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半斤，情況如何了？”

“回稟師尊，情況已經好一些了，弟子以浮雲宗的名義，雇傭了一百多名散修，以十人為一隊，擇其有名望者帶領，在城內劃分不同區域對傷亡者進行搭救，預計今日傍晚，就會救援完畢。”

聽了此話，江穆皺起眉頭，看著滿目瘡痍，一片廢墟的鐵山城，司空越之前在鐵山城上空激發法寶，讓這城中死傷至少萬余人，跟著激活地脈龍氣，更是形成了幾百裏的大地震，城內城外死傷不下十余萬人。

但如此情形，就算一貫對凡人頗為友好的浮雲宗眾人，人人都是臉色喜氣洋洋，這程半斤更是覺得把廢墟裏的死傷者救出來便是天大的恩德了。

再看那些明明親人無辜死去，卻不敢悲聲痛哭，還要小心翼翼道謝的凡人百姓。

連幾歲的孩童都被父母堵上嘴巴，只敢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這個他們不能理解的世界。

這本應該是哭聲遍野的廢墟，居然詭異很安靜。

這一幕，浮雲宗眾人，還有所有的散修都會覺得理所當然，甚至連那些凡人都一樣覺得理所當然，但只有上輩子經歷過那些磨難的江穆清楚，這種理所當然會是如何致命！

修仙者視凡人如草芥，哪怕偶爾斬妖除魔，那也是高高在上，他們不需要理解凡人在想什麽，不需要知道凡人要靠什麽去活，不需要在乎凡人的喜怒哀樂，凡人短暫的一生，悲苦也好，開心也罷，都是過眼雲煙。

所以修仙者可以毫無負擔的去施舍，去拯救，同樣也可以毫無負擔的去毀滅，鬥法的余波，與我們何幹？

似乎所有修仙者都忽略了，凡人也是有記憶，也是有想法的，有靈魂的，更是有憎惡的。

修仙者高高在上的時候，沒有一個凡人敢忤逆修仙者，哪怕是一個只有煉氣期的散修。

不是沒有怒火，只是不敢，因為沒有這個力量。

但當修仙者與凡人之間不再有天塹般的鴻溝呢？

上輩子，江穆曾經也很疑惑，修仙者之間就算是再廝殺，再衰落，其實仍舊是有足夠力量去震懾凡人的，但為何最終卻還是被凡人按在塵埃裏？

直到，江穆娶妻生子，直到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那三個活生生的孩子被無情斬殺，變成一具具毫無生機的屍體，一種無法形容的錐心痛苦直接摧毀他的理智，他的靈魂，他的一切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

那就是——

如果我們的死，可以換你們下地獄！

如果我們的死，可以換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我們的死，可以換你們從這個世界被抹去！

如果我們的死，可以讓我們的子孫後代活得更有尊嚴一些。

沒錯，我們願意死！

現在有多麻木，現在有多壓抑，未來就會有多憤怒！

這是一片尚未燃起的熊熊地火，只不過還沉寂著，沉寂著……

天厭之！

這三個字，忽然如驚雷閃電般劃過江穆的腦海。

他想到一種荒謬絕倫的可能。

如果這真是一個諾言，是留下修仙道統的古仙人所留下的諾言，那麽很顯然，是他們這些修仙者，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