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五)
從此之後, 大學這幾年時間裏,他一直忙於學業和研究, 準備出國留學的逐項事宜,
誰都知道,京大的池聲是個學霸,一門心思只撲在, 大學幾年從來沒談過戀愛。
他就這樣漸漸跟江雪螢斷了聯系。
沒有影視或者小說中的天崩地裂的訣別,只是聯系的頻率,逐漸從一個星期, 延長到一個月,三個月,半年, 再到一年。
他再也沒有登過那個置頂著她姓名的□□, 就像當初怕看到陳洛川與她的親密無間一樣,他也不想看到她與那個男生的官宣。
在這十年間,他曾經有過兩次,強烈地, 無法抑制的, 想要聯系她的欲望。
對於抑郁症患者而言,負面的情緒往往如影隨形, 他們往往很難從這些情緒中抽身而出,
他不是抑郁症患者, 對此卻感同身受,
你的生活並不一直都是灰暗的,有時候你也會覺得天很藍雲很白, 陽光很溫暖, 一切都生機勃勃, 一切都自由舒展地生長,
但在某一天,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征兆,連你自己也預想不到,措手不及,就在某一天,負面情緒又卷土重來,裹挾著你頃刻間墜入泥潭。
人們的情緒低落總是因那些大大小小的糟糕的壞事而起,但對於抑郁症患而言,不需要任何的導火索,世界往往會毫無預兆,不由分說地又重新跌入一片灰暗,像是寂靜嶺中的警報響起時,表世界褪去,裏世界又將來臨,
反反復復,永無止境,
池聲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遍遍地墜入裏世界,
每當思念無法抑制的時候,他就會寫下江雪螢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在國外的第三年,池建白被檢查出肺癌晚期,
他曾經飛回過國內照顧他最後一段日子。
池建白去世的這一天,下起大雪,池聲安靜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任由足以將他掩埋的大學,紛紛揚揚地落下。
路邊一輛救護車警笛高鳴著飛馳而過。
親人的去世,讓曾經熟悉的人民醫院,熟悉的公園、街道,讓整座城市,整個世界,頃刻間變得陌生起來,
池聲曾經在初中時期與池建白關系僵硬,但隨著年紀增長,卻愈發理解起他的不易來,
他愛池建白,愛俞蘭舟,哪怕這兩人離婚,俞蘭舟又再次組建家庭,他還是對面不遠處的街心公園,那個曾經被父母牽著手在草坪上漫步的小男孩,
在這一刻,他忽然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人成長的過程,其實是告別生命中一個又一個故人的過程,從此之後,在這個世界上,在往後的數十年內,他將孑然一身,踽踽獨行。
縱使日後他或許會走入婚姻,會兒孫滿堂,也必將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
赤條條地來,又赤條條地去。
四季更叠,日月輪轉,這個世界永遠不會為任何人停滯。
絕望的孤獨感在這一刻將他吞噬,那一刻,他的世界又頃刻間墜入裏世界的一片黑暗,池聲閉上眼,眼前似乎泛起一陣濛濛的白光,在這閃爍不定的光影中,他似乎看到江雪螢。
白光中,有一道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中傳來。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他想要見到江雪螢,
想要見到她的欲望如同溺水者抱住最後一根浮木。
這一刻再也無法抑制。
於是,他不再克制,掏出手機,登上那個久違的q.q賬號,
登上這個賬號前,他什麽都沒想,沒有想過開場白,沒有想過措辭。
當然,
也沒有想過他會被江雪螢刪除。
那一天,對池聲而言,就像是做了個過分漫長的夢,
心肺被冰雪凍結,冷徹入骨,
不知何時霓虹亮起,雪落得已經很深,池聲眼睫微動,過了很久很久,才動了動已經被凍至僵硬的骨節,看到四周不知不覺間早已陷入一片黑暗。
這一刻,他這個漫長至整整數年的夢境,終於被徹底打破。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
就算他與她共度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歲月
她的生命中也不會有他的存在,
他的存在注庡㳸定只是她漫長人生中曾並肩而行過一段路程的旅客,
到點,下站。
哪怕他們曾經早早相識,似乎擁有過比其他人更漫長的歲月,似乎經歷過更刻骨的回憶,有過更深厚的感情,
他也從來都不是她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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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之後,他再也不多想其他,強令自己放下這一切。
可是,為什麽造化弄人,又讓他與她重逢,
南城大雪,
拾遺閣前,
池聲容色疏淡地看著面前的女人,路燈下雪勢轉大,大雪紛飛。
一字一頓,
“江雪螢”。
池聲曾經看過茨威格所寫的一篇短篇小說,文章以一位男侍者的視角,極盡細膩的筆觸書寫了男侍者弗朗蘇瓦斯對於伯爵夫人奧斯特羅夫斯卡絕望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