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方慎似乎明白了林教官的意思。

“林教官，我也可以！”

林教官搖搖頭。

“孩子，你的能力非常突出，要不要把你送上這條路讓我十分煎熬。

走上去，誰也不能保證還回得來……”

“林教官！我真的可以！既然總有人要犧牲的，那就我來吧。

我知道您已經調查過我了，知道我是孤兒，無牽無掛。

而且您在警校對我進行特殊訓練，今天又帶我來了這裏，不就證明您也覺得我是最合適的人選嗎！”

林教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是啊，你最合適，但不代表你必須做這個選擇。

道阻且長，你還年輕，再想想吧……”

三天後，警校收到了方慎提交的退學申請。

林教官花了自己半年的工資給方慎買了一塊手表，目送他遠去。

一晃八年，方慎成了最大的販毒集團在海市的二把手，林教官也升任東城分局的副局長。

方慎在販毒集團的晉升之路都是拿命換來的。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刀傷和槍傷，甚至有一次為了救大老板差點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憑著機警和狠戾，他很快爬到了管理層，但是，證據收集的過程依然如履刀鋒。

有一次，犯罪集團意識到自己內部存在警方的臥底，一次殘忍而血腥的清洗開始了。

方慎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此時卻有一個自己人找到了他。

方慎永遠也忘不了他的名字，他叫孔晁，是廣省警方派進來的臥底。

孔晁把自己調查到的所有證據都交給了方慎。

“我觀察你兩年了，知道你是自己人。

你不用慌，除了我別人沒有發現。

這些是證據，你收好，然後舉報我是臥底，你才能在這裏徹底安穩下來。”

方慎怎麽可能同意，孔晁卻發了脾氣。

“你以為我在跟你玩犧牲與奉獻的遊戲嗎？

你能被組織派進來，就應該能理性地判斷局勢！

我只能走到這裏了，但你還能再進一步！

越靠近中心，我們才能拿到核心證據端掉他們！

這些毒販已經瘋了，不揪出一個人他們不會收手的！

再查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折在這裏！

這麽多年大家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孔晁眼神沉靜，看著方慎猩紅的雙眼和脖頸上暴起的青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實我這種行為挺自私的，活下去的人，總要承擔更多。

好好活著，等我們勝利的那一天，給我燒點紙，告訴我。”

方慎舉報了孔晁，大功一件，果然更加被販毒組織信任。

再見到孔晁的時候，他被吊在一間廢棄的倉庫裏，剝皮碎骨，不成人形。

方慎只是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甚至還嗤笑了一聲。

心中確是千刀萬剮，如墜油鍋。

走到無人之處，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東城分局的會議室裏，一群鐵血刑警都眼眶通紅。

趙局已經是第四根煙了，卻還是幾乎要壓不住心中翻湧的悲痛。

“所以我不能就這麽死了，我必須要告訴你們林局的清白，必須為以毒販身份犧牲的孔晁證明他的忠誠……”

說完這些，方慎又笑了。

“這樣也好，以前覺得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現在倒是可以去下面跟他們匯合了。

我會把我們的勝利當面告訴他們。”

看著戰友們沉痛的神色，方慎有心活躍一下氣氛。

“我快要走了，有沒有需要給林局帶話的，名額有限，先到先得啊，誰……”

“啪！”一張符紙被貼在方慎的額頭，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金光一閃，消失了。

會議室的眾人都看呆了，“唐小姐，你……他……”

“人家估計早都去投胎了，誰會在下面等他。

他做了他該做的，也該得到他該得的。

你們等醫院通知吧，這兩天他就會醒過來。”

唐憶辭輕描淡寫地拋下了一枚重磅炸彈，總算是把大家從沉重的情緒中拯救出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這世上又少了一座無名豐碑，多了一個有血有肉的英雄！

唐憶辭說的對，方慎應該站在國旗之下佩戴上這枚屬於他的勛章。

他守護了這個國家的安寧，理應和所有人一樣，享受每一個安適的清晨與黃昏。

十年浴血，英雄凱旋。

有了這麽多人以性命為代價換回的證據，廣省的販毒集團很快被連根拔起。

方慎終於穿回了警服。

他去了林局和孔晁的墓前，絮絮叨叨地給他們講述了案件所有的偵破細節，講那些毒販的下場，講他們又挽救了多少家庭。

暮色黃昏，方慎又一次站在了那一片無字墓碑前，斜陽為清冷的烈士墓鍍上了一層暖色。

這次只有他一個人。

他想，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帶一個孩子來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