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碑寄英魂

“那唐小姐，那位老先生的遺體？”老人家心願未了，這個時候並不適合火化。

“你別擔心，我今天會聯系他的家人，先完成老人家的遺願，具體的家屬會聯系你。”

“好，唐小姐，都聽你的。”

雷望北收到唐憶辭電話的時候，還以為是騙子。

唐憶辭還沒生氣，雷老先不高興了，把兒子屁股上有小時候被狗咬出來的疤都給抖落出來了。

雷望北是和妹妹雷盼盼一起來見唐憶辭的，他還是對電話裏的內容將信將疑。

他們約在了一家咖啡廳見面，唐憶辭挑了個僻靜的角落。

雷望北看著眼前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唐小姐是吧，你電話裏說我父親找到你說有心願未了，能不能具體和我們說說？”

唐憶辭也不介意他們的懷疑，畢竟雷老說了，大兒子是一位外科醫生，小女兒是一名大學老師，這兩個職位，都很難接受亡魂的存在。

“雷先生，雷老很開心你們能選擇給他穿上軍裝離開這個世界，他對你們沒什麽不放心的，就不現身見你們了，怕見了面更不好告別。只是叮囑雷先生要多注意休息，也要幫妻子分擔一下家務，小寶高三壓力已經很大了，讓你不要對他太嚴厲。”

“雷小姐，雷老說你離婚的事不用偷偷瞞著他，其實他都知道，那是你的生活，你可以自己做主，他只希望你活的輕松一點。”

雷望北半天沒說話，雷盼盼的眼淚已經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他們年紀也已經不小了，十年前母親就已經去世，現在送走自己高齡的父親，其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在這一刻，迷茫得像一個沒有牽住父親的手而走失的孩子。

良久，雷望北才沙啞地開口：“我父親他現在……”

“他在我那裏，雷老是高齡離世，如果不是執念太強，其實很快就會消散，所以我要暫時幫他養住神魂。”

雷盼盼趕緊問道：“那我爸爸的遺願呢？他希望我們做什麽？”

“雷老一直惦記著當年一起去過北國戰場的戰友們，他想知道他們的下落。”

聽到這裏，雷望北和雷盼盼低下了頭。其實父親以前就經常提起，只是他們小時候不懂，長大了又忙於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忽略了父親的需求，他們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這是他致死都不能放下的執念……

接下來的日子，在雷家兄妹的努力和顧清安的幫助下，那些曾經被雷老掛在嘴邊的名字，都被時光回溯成了鮮活的生命，他們的事跡在家鄉、在紀念館、在烈士紀念碑……終於被串聯完整。

這一日，他們又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又有一批志願軍遺骸將被運送回國。

唐憶辭幫助雷老附在了他的遺像上，雷望北作為曾經的志願軍家屬，手捧父親的遺像，到沈城機場參與了迎接儀式。

看著飛機緩緩穿過水門，雷老感慨萬千，他們永遠不會被同胞遺忘，英雄終將榮歸故裏。

在沈城的援北烈士陵園，那恢弘的英名墻上刻著21萬犧牲的志願軍姓名。

雷老顫抖著手撫摸過一個又一個的名字，終於，他指著一個名字激動起來，“宋衛國！這是我的連長！是我的連長啊！應雄！我的副連長！我找到他們了！找到他們了！他們……他們……都在這裏……”

威嚴肅穆的烈士陵園裏，沒有人看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跪在英名墻下泣不成聲。

“連長啊，兄弟們，我是小雷子啊，七排五班的小雷子啊，我來看你們了。我好想你們啊！”

雷望北看唐憶辭眼圈泛紅，“我父親他……”

“雷老找到他們了。”

雷望北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如果自己早一點上心，父親在世時就可以彌補這個遺憾了。

唐憶辭靜靜地站在那裏，聽老人家絮絮地向戰友講述自己受傷之後的事，講如何回到祖國，何時結婚生子，講兩個孩子的趣事，講國家這麽多年的變化，講他們的犧牲，換來了現在的孩子們什麽樣的生活……

從正午，到日暮。等到烈士陵園閉園，雷望北和唐憶辭都準備離開，雷老還手撫著那些名字不肯離去，“小唐姑娘，就讓我再陪他們一夜吧，我的心願已經了了，明天我就去找你。”

唐憶辭點點頭，帶著雷望北離開了。

第二天傍晚，雷老回來了，他鄭重地感謝了唐憶辭和顧清安，笑著感嘆：“我來的太晚了，也不知道在下面能不能碰上他們。”

“他們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可能大部分都已經投胎了不錯的人家，不過也說不定有在下面任職的。”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活著的時候子女孝順，走的時候下面還有戰友迎接！我沒有遺憾了，告辭了，小唐姑娘，顧先生。”說完，便帶走顧清安身上的死氣，消散成數道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