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皇陵2

車輪滾滾往皇陵方向駛去,馬車在路面碾起道道揚塵。

隨行的禁軍騎著高大的駿馬,隨行的隊伍裏透著莊嚴、肅穆,沿路的車輛都暫時清退,駛離了官道,在官道兩側的等候。

天子的車輦駛過。

馬車外的人都低頭,不敢擡頭注視天子的車輦。

而馬車中的人,在車窗的簾櫳縫隙處悄悄朝外看去。

除卻浩浩蕩蕩的隨行禁軍隊伍,還能看到威嚴的天子車輦,有內侍官和宮女跟隨在車輦兩側。

天子在馬車中,因為是冬日,車窗上的簾櫳是放下的,只有偶爾顛簸的時候,簾櫳會掀起些許縫隙,隱約看到天子身影。

除卻一兩個角度能看清,其余都是一瞥。

今日是臘月二十四,先帝七月薨逝,天子八月登基,照說,今年天子是不用至皇陵拜祭的,但天子趕在年前至皇陵,是對先帝的敬重和思念。即便天子是做給朝中和國中看的,天子也做到位了。

京中到皇陵要一兩個時辰。

晌午出發,眼下,差不多快兩個時辰了。

漣卿在馬車中也沒閑著,繼續看著折子。

雖然早前在書中讀到過,君王總有看不完的折子,處理不完的朝事,但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漣卿才深有體會。

君王是可以將折子都丟給宰相,但這些日日都會送至瑞和殿的折子,是各處呈遞至京中,天子跟前的消息和奏請。

少看一則無妨,少看一日無妨。

但一旦停下來,就似逆水行舟,朝中之事,地方之事都不熟悉,就只能被朝中牽著鼻子走。

這樣的君王形同擺設。

世家之亂剛過,先帝才將朝中的權力從這些世家手中收回,她沒有再交出去的道理。

馬車中,除卻漣卿翻閱和批注奏折的聲音,很安靜。

沒想好在她懷中懶洋洋躺著,雖然並不知曉主人為什麽會帶它出門,但大抵只要出門,它心情都很好。

臘月天寒,窩在主人懷中是最暖和的。

沒想好老實不動彈。

這趟去皇陵,當日去,當日就回,大監和何媽都留在宮中,柯度和陳壁隨行。

馬車中,柯度伺候茶水,也替漣卿整理折子。

陳壁坐在馬車的角落裏,有時透過簾櫳的縫隙看向窗外,小心警戒著,有時會看向漣卿。

天子去皇陵,可以高調,也可以低調。這次出動了隨行禁軍兩千余人護送天子至皇陵,已經不算低調了。

同旁人相比,陳壁其實是更熟悉漣卿。

如果只是單純去見洛遠安,天子沒必要這麽大張旗鼓,私下一輛馬車,隨行百余個侍衛也可以悄悄到皇陵,但天子這趟這麽明目張揚,一定有旁的目的……

陳壁看向漣卿,還在認真專注得看著折子,手中的禦筆朱批不時落在折子上,也會有微微皺眉的時候。

陳壁想起從第一次見四小姐的時候,她在暖亭中看書,主上同漣恒公子總是去打擾四小姐看書,一晃到眼下,差不多六七年了……

時間過得很快,尤其是,燕韓京中這一場變故,四小姐八月登基,這數月時間過得太快,快到有時候他都忘了四小姐已經是天子;而每當回過神來,其實又知曉,這數月以來四小姐身上發生的變化很大,尤其是主上離開的月余。

四小姐近乎每日都在連軸轉著,早朝,瑞和殿,甚至回寢殿後,也很少有在子時前歇下的時候。時間如梭,短短數月,四小姐處理朝中之事已經駕輕就熟,逐漸成為朝臣眼中的合格,且勤勉的君王。

山止川行,風禾盡起。

四小姐早前並不是儲君,但她比旁的東宮和天子都更勤勉,努力,所有早前缺失的,她都想辦法加倍彌補著。

所以在朝臣眼中,從先帝到天子的過度並沒有明顯的變動和不適,甚至,早前因為先帝久病接連幾年都未曾早朝過,如今天子臨朝,朝中反而多了些安定。

只是旁人看到的一分,其實都是天子藏在冰山之下,不曾讓人看到的百分,千分,或萬分之一。

陳壁想起之前主上說起的——如果漣卿登基,她會是明君,因為同旁的君王相比,她心無雜念。

如同當下,旁人怎麽看她並不重要。

她的時間,精力,都用在了自己覺得的刀刃上,心無雜念,也不急不躁。

帝王心性並非是權術,這是王爺過世前時常說起的。

帝王心性,是堅韌不折,任何時候,都知曉自己應當做什麽。

在四小姐身邊呆的時間越長,見到的越多,越覺得主上說的是對的——興許,四小姐真的能成為比肩燕韓,南順,蒼月和長風君主的帝王……

時間會佐證。

但陳壁心裏,這樣的念頭越漸濃烈。

思緒間,馬車慢慢緩了下來。

陳壁回過神來,伸手撩起簾櫳一角,微微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陛下,到皇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