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番外三

稍後漁哥兒拿著幹手巾過來時,根本不敢擡頭看魚陣的臉,露出來的耳朵和半邊脖頸子都是紅的。

他皮膚白,身上略泛一點紅便分外顯眼。

姚芳替魚陣除了雨披,順手掛在一旁架子上,見狀笑著打趣道:「之前我們姑娘經過時,你小子總偷偷看,如今進來坐下,怎的不敢看了?」

此言一出,那漁哥兒腦袋裡登時嗡的一聲,整張臉紅似滴血,幾乎要當場燒起來。

他「我」了半日,也沒「我」出個之乎者也來,最後只喃喃道:「小生,小生不是故意的……」

唉,偷看人家姑娘什麼的,屬實不是大丈夫所為。

唉!我有罪!

姚芳等人只是憋笑。

海,這小子真有趣!

魚陣自己倒不在乎這些,只見對方羞憤欲死的模樣,便對姚芳笑道:「莫要亂講。」

又轉頭對漁哥兒說:「敢問尊姓大名?」

漁哥兒頭都不敢擡,拱手道:「不敢不敢,姓蕭,單名一個漁字,三水魚。」

「漁?」魚陣笑起來,「這可是緣分了,我名中也帶一個魚字,只是沒有水。」

聽她這麼說,蕭漁忍不住微微擡起頭,恰對上魚陣一雙帶笑的眸子。

她可真好看。

像一朵燦爛的,肆意綻放的玫瑰。

從那之後,兩邊就算認識了,每每魚陣經過時,若蕭漁閒著,她便在馬背上頷首示意。

秋冬時節多大風天,多霜雪大霧,偶爾天氣不好時,魚陣等人便也去蕭漁茶棚內歇息,期間不免說話。

時候久了,也就熟了。

蕭漁雖還時常臉紅,卻不再像當初那般不敢直視了。

對魚陣而言,她的生活總體沒什麼改變,但每隔幾日出城的那段小插曲,卻漸漸鮮明起來,像平地上開出來的一點小花,叫人生出一絲期待。

轉眼快到年關,天寒地凍,行人趕路艱難,茶棚買賣好了不少,可再忙,只要魚陣坐騎的蹄聲響起,蕭漁總能在第一時間跑到路邊與她打招呼,哪怕只是一次無聲的頷首。

有幾次難得兩人都有空,魚陣見他每次都在看書,便論起史來,不曾想蕭漁竟對答如流,見解獨到。

魚陣從小跟著師雁行讀書,天南海北雜七雜八,什麼都看,又接觸過許多三教九流、見識廣博的人,自問思維開闊,同齡人中少有敵手,可對著這個蕭漁,竟也能說得有來有往。

「哎,同你說話真痛快!」她便奇道:「你這般學識,怎的不去科舉?」

蕭漁淺淺笑了下,說了家中情形,魚陣便歉然道:「抱歉。」

她只是沒有父親,但有娘,有姐姐,饒是這麼著,偶爾想起還覺得難過。

可他卻幾乎一無所有。

蕭漁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人生苦短,早晚都有這一遭,看開了也就好了。」

他祖籍本地,但父親那輩就出去闖蕩了,中了舉人後,暫且在外頭混了個不入流的小官兒來做。

誰知後來重病,想著落葉歸根,這才帶著家人回來。

早年蕭漁確實難過的,可後來就想開了,家裡人不過是先行一步,焉知來日你我結局就比昔日的他們更好呢?

家人的去世帶走了他生命中很多寶貴的東西,但似乎也帶來了許多,讓他能更平靜地應對一切波折。

於是他開起了茶棚,一邊溫書,一邊看著往來的人群。透過那些人,他仿彿看到了一張張畫卷,一本本書,那些畫卷中、書卷內,都是人生百味。

這日回城時,魚陣特意來茶棚喫茶。

她自己來的,姚芳等人都沒跟著。

「快過年了,家中要到處走動,母親和姐姐應付不來,我得在家裡幫忙了,直到正月之後,恐怕沒空再出城。」

認識這麼久,蕭漁也漸漸瞭解到她的身份,聽了這話,也不細問,只隱隱有些失落。

「嗯。」

她有個很能幹的姐姐,這幾年師家好味的買賣如日中天,那位師夫人又與許多達官顯貴交好,更是端陽郡主公開的好友。

她還有個很能幹的姐夫,不及而立之年便已是四品大員……

接下來,兩人都沒開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魚陣將碗中殘茶一飲而盡,抓起馬鞭走出去。

蕭漁默默跟出去,目送她翻身上馬,又伸手替她遞上韁繩。

「你來京城吧!」魚陣抖了抖韁繩,忽道,「京城什麼都有,很好的。」

蕭漁仰頭看著她,眼睛一點點亮起來,「好。」

轉過年來,孝期已滿,他就可以參加縣試了。

少年站在瑟瑟秋風中,涼風掀起他的衣角,修長、挺拔,像極了一株杵在荒野中的竹子。

魚陣笑起來,兩隻大眼睛彎成月牙狀。

她雙腿輕輕踢了踢馬腹,一抖韁繩,馬兒便踢踢踏踏跑遠了。

蕭漁追了兩步,鼓足勇氣大聲喊道:「我會去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