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宴席

十月初九, 大吉,宜納財。

一大早,鄭家上下就忙活開了,尤以要去衙門的二爺鄭平安最為突出, 上躥下跳, 嚷嚷著必要吃一頓好的才走。

“今夜你們待客吃好的, 我卻苦哈哈在外頭巡街,勢必趕不上開席。如今再這麽空落落走, 像話嗎?”

昨兒晚上他巴巴兒趕回來, 卻連個菜底子都沒撈著,十分郁悶。

正經晚飯是趙大廚做的蘑菇雞丁兒包子, 難吃嗎?

那肯定不難吃。

最新鮮水嫩的大朵蘑菇剁碎, 混著肥嫩的雞丁做肉餡兒, 中間再加一點鮮筍,一篷官中細鹽, 又鮮又脆,汁水豐沛。

面皮兒也是今年的新麥做的, 麥香濃郁,蓬松柔軟, 蒸熟後隱約可見汁水從縫隙中透出。

皮兒薄,餡兒大, 算不得多麽美麗, 但一貫附和鄭家人“大,肉多,香甜”的要求。

若在往日, 少不得落個光盤。

可昨兒……試過菜之後, 總覺得差點勁兒。

對, 就是少了股鮮活勁兒。

有壽和有福跟著雙眼放光,“二叔,我們帶你去!”

順便蹭一頓好的!

鄭義覺得丟人。

什麽叫蹭!

自家廚子養不起你們了嗎?

不過話說回來,那小姑娘帶了那麽老些東西,會不會自己做著吃?

不得了,只這麽一想,腦子裏就跟放出來幾匹野馬似的,轟隆隆跑開了。

叔侄三人到底沒去成。

因為實在太不像話。

以至於鄭平安出門時,整個人都跟霜打茄子似的,蔫嗒嗒。

唉,以前就圖日日能往返跑馬,這才去鎮上做衙役,如今看來好端端的二世祖不當,去什麽地方衙門啊!

沒勁!

師雁行不知那邊的官司,照例起了個大早。

一睜眼,發現江茴早在外頭坐著了。

她緊張。

倒是魚陣還是睡得一副小豬崽子樣兒,臉蛋紅撲撲的,腮幫子肉都擠在枕頭上。

養了這些日子,小東西吹氣似的長起來,皮光肉滑,如今任誰一看,都是正經好人家的崽崽。

師雁行笑著捏捏腮幫子,細膩柔軟,宛若膏脂。

小姑娘還沒醒,只菜青蟲似的蠕動幾下,整個人蜷縮起來,半張臉都埋到被子裏,只剩一撮毛留在外頭。

抗議般發出一聲奶呼呼的“哼~”。

昨天跟鄭義商議了一回,又試了菜之後,終於定下來菜譜:

蔥燒海參,紅燜鮑魚,八珍鴨,燒乳鴿,鹵肉,魚頭豆腐湯,火腿鮮筍湯,涼拌腐竹,雜和菜,是為九個正菜。

大祿朝上下極其推崇“九”,認為比一切六啊八的雙數都吉利,但凡誰家擺出九個菜,那絕對是本年度最重視的盛會之一。

還是以肉菜為主,但做法不同,且都很精致,整體風格陡然一變懿驊。

紅燒魚換成了更清爽的魚頭豆腐湯,後面也加了兩個純素涼菜,看著冷熱交替、葷素搭配,就很合適了。

另有酸菜蛋餃和酸辣土豆粉做過渡,亦菜亦主食。

之後是兩樣面點,還有幹濕果碟若幹,都不算在裏面。

正菜中鹵肉、火腿鮮筍湯、涼拌腐竹,外加酸菜蛋餃和酸辣土豆粉是師雁行做,其余的都交給原來的趙師傅。

師雁行又幫著配了一回需要用的杯盤碗碟,不求一味精致,但求風格合適。

至於具體上菜順序和排列方式,那都不歸她管。

畢竟鄭義也是做慣場面的,自然心中有數。

其實師雁行還有更好的方案,但一來沒必要頭回就這麽鋒芒畢露,二來她這副身體畢竟還太小了,體力和精力都不夠,江茴又實在不是個合格的廚房幫手。

若臨時去找鄭家的人打下手,沒經過磨合,反而不如江茴。

早飯一過,師雁行正跟江茴說事,有福、有壽就跑來找魚陣玩。

小孩子們的友誼總是迅速而熱烈,才昨兒那麽小會兒,就親熱得不得了。

原本江茴還擔心稍後師雁行主廚,自己幫忙,剩下個魚陣怎麽辦。

現在倒好了,玩兒去吧!

有壽帶了個漂亮的陀螺,木頭做的,上下打磨得十分光滑,外面施以彩繪螺紋,塗了亮晶晶的清漆。

用小牛皮鞭用力一抽,那陀螺就跟活了似的,在地上滴流亂轉,炸開一圈又一圈絢爛的色帶。

魚陣看得目瞪口呆,又很是欽佩地望著有壽,“膩害!”

有壽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又有點不好意思。

他彎腰撿起陀螺,猶豫了下,一咬牙,故作大方的塞過來,“給你玩吧!”

魚陣不好意思拿,可眼睛不聽使喚,就跟長在上面了似的。

多漂亮呀,那漆面多麽平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她好喜歡,可是沒有什麽能回贈的。

娘說了,不好憑白要人東西的。

有壽畢竟是長在鄭家的小少爺,頭回送東西送不出去,還有點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