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豬油蘿蔔熬粉條

賺了錢之後,江茴整個人都很亢奮,回去的路上步子都有些虛浮,臉上也帶了光。

師雁行什麽都沒說,只是跟著笑,讓她充分享受勝利的喜悅。

魚陣也被這氣氛感染,看著比前幾日開朗多了,路上竟也會撒開媽媽和姐姐的手在前面追著蝴蝶蹦噠幾下,蹲在路邊欣賞草叢中嫩生生的野花。

“福蝶!”

“介~介!花!”小姑娘像發現什麽寶貝似的指著那花。

師雁行笑道:“這麽喜歡花呀?”

魚陣揣著手手點頭。

“那咱們摘兩朵回家好不好?”師雁行說。

沒想到小朋友沒有同意。

她揚起小臉兒,非常認真地說:“會痛哇。”

說著,就做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好像自己也跟著痛起來。

江茴也走過來,跟著一起蹲下,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柔嫩的花瓣。

“對,花摘下來幾天就死掉了,若真的喜歡,怎會如此?”

師雁行本能覺得這話裏有話,下意識看了她一眼,發現江茴眼神飄忽,顯然不知想到了什麽,但絕不會只是在說花。

跟她的過往有關嗎?

魚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忽然問:“死掉,就是像爹爹那樣?”

師雁行和江茴都愣了。

這幾乎是她會說話以來講過最長的句子。

江茴憐愛地將小女兒抱起來,輕輕親了親她的臉蛋,眼底迅速沁滿悲傷。

她不僅沒有了丈夫,還失去了一個女兒……

魚陣感受到母親的悲傷,懵懵懂懂的用小手環住她的脖子。

師雁行在旁邊看著,沒說話。

此情此景,她說什麽都不太合適。

好在江茴很快就調整過來,興奮了大半天的魚陣也睡了過去,兩人繼續往回走。

“抱歉。”江茴忽然道。

大好的日子,她卻忽然說這些。

“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人之常情,”師雁行道,“你不必這麽說。”

短短兩年間就失去兩個至親,老實講,江茴還能在外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已經殊為不易。

江茴沉默片刻,就算把這節揭過去了。

人死不能復生,死者已矣,可生者還是要努力活下去。

她的女兒還沒有長大,如今,生活又迎來轉機,一定要堅強。

“說起來,你可真了不起。”江茴故意收回今天的生意,“頭一天就賺了這麽多錢。”

今兒才賣了那麽點呢,碗筷也可以多次使用,如果以後再多賣些,一天豈不是要賺六十文、八十文?!

一天六十,一個月三十天,就是足足一兩八?!

一年二十多兩!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得出結果的瞬間,江茴還是禁不住吸了口氣。

這麽多!

莫說整日侍弄土地的農民,那是一年到頭不見銀子的,就是鎮上那些不大起眼的小館子,一年的純利潤也未必有這麽多。

是了,她們這買賣沒什麽本錢……

“覺得賺錢簡單嗎?”師雁行忽然問。

“簡單。”江茴笑道。

若日日能得如此,何愁沒有好日子過?

師雁行也笑了,“那些同行也這麽覺得。”

江茴的笑容戛然而止。

師雁行繼續道:“做這一行門檻低,只要有心留意,誰都能摻一腳。咱們這頭幾日做,知道的人不多,可你等著瞧吧,莫說再過十天半月,便是五七日之後,恐怕街上就會再冒出幾個大碗菜的攤子。”

伴著她的話,江茴的表情越發凝重,拍打魚陣脊背的手不知什麽時候也停下了。

“那些攤子可能比咱們的更大,菜品種類更多,甚至就連價格,也可能更便宜。”

“可是,”江茴忍不住道,“咱們這些大多都是自家有的,本錢已經一降再降,他們賣的再便宜些,豈非要折本?”

“暫時折本怕什麽?”師雁行反問,“況且咱們小門小戶,家底兒又薄,且外頭看著只有幾個女人,便是軟柿子好拿捏,難不成還能和他們硬碰硬?只要堅持一段時日,把咱們熬走了,他們再把價格提回去就是了。”

任何行業都免不了類似的惡性競爭,尤其街頭餐飲,幾乎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很容易就被模仿。

若是對手講究,大家一起發財,少賺點也就算了。

但是多數人眼皮子淺,只想著自己劃拉,容不下旁人。

江茴自然明白她說的都很有可能發生,咬了咬唇,仍有三分僥幸。

“那,那我們畢竟是頭一家,大家夥兒今兒吃著也都說好,怎麽說也會念舊的吧?”

師雁行就笑了。

這真是個善良而天真的女人,抑或她逼著自己這麽想。

“念舊歸念舊,可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師雁行一句話便讓江茴無言以對。

是呀,她們都知道一文錢掰成兩瓣花,外人為何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