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跑跑

人是很容易因為酒精和回憶變得脆弱感性的。

恰巧寧染本人本身就具有著感性的特質。

“當然是愛啊。”

在寧染回答了祁昀的問題後, 她自己都覺得輕松了不少。

寧染是容易覺得羞愧和抱歉的性格,這使得她很容易陷入自責和別人根本不在意的小事,也同樣意味著寧染內斂而難以撬動。

她像是一只閉合得過於牢固的蚌, 封閉又脆弱。

可即使是這樣,寧染也無法否定和祁昀在一起的時候, 快樂和溫暖是真實的。

寧染的回答讓祁昀有一些吃驚。

倒不是對於所謂的“愛過”吃驚, 如果寧染回答一點都沒愛過他才會覺得虛假, 他只是沒有想到寧染會回答得這樣幹脆。

他們之前明明激烈爭吵過, 甚至還針鋒相對地試圖用言語激怒對方,使對方變得痛苦。雖然結果是兩人都並不怎樣好受。

祁昀以為寧染回憶起這段感情時也許會表現出更為消極的狀態。

甚至於說出以前的缺點, 指責他的錯誤。

畢竟這段感情不斷折磨著她, 又讓她無法安然開口,只能選擇逃避和謊言。而顯然她現在依舊畏懼那份疼痛, 所以有意或者無意地避開一些事情。

所以是什麽?

到底為什麽?

在巨大的愛意之下, 到底是什麽依舊讓你痛苦不堪呢?

*

剛入職的寧染, 比現在更為沉默膽怯一些, 還沒有編織交際網的能力,甚至臉盲的狀況讓她在公司的人也都認不全。

是比學生時期還讓人無措的時間段。

她的依靠唯有羅瑩。

和寧染恰恰相反,羅瑩是相當獨立且性格外放的刺頭。她的社交圈比寧染大了一倍不止, 以至於羅瑩略有些不爽地嗆著同事的時候, 寧染只能坐在邊沿看著他們的熱鬧。

羅瑩回頭看向寧染的時候,寧染已經能夠熟練地露出笑容,然後輕輕拍上她的肩膀,扮演著和事佬的角色, “消停一點吧。”

彼時寧染與羅瑩的關系也在磨合當中, 她們快速地結伴吸引。就像是學生時期會手挽手一起上洗手間的女生, 黏在一起仿佛無法分開。

寧染也是之後才學習到的。關系密切的兩人, 也應當為了讓各自舒適而保持適當的距離。

她接近羅瑩那團火焰時控制不住地屏住呼吸,她也不想表現出自己過於悲觀和喪氣的性格,僅僅是維持那兩三個人的關系她就已經耗費了相當大的精力。

以至於羅瑩工作完畢後,略有些奇怪地看向寧染還在亮著的電腦屏幕,“還沒有做完嗎?”

“很快了,”寧染回答,然後笑眯眯地看向對方,“你先下班吧,我還得再想一想。”

“好吧,”羅瑩聳肩,提醒她,“有什麽想問的隨時問我,我可以在家裏幫你想辦法。”

寧染點頭點頭。

然後在對方離開辦公室後緩緩松了一口氣。

空蕩的辦公室裏只有她自己,寧染卻在這安靜的冷色之中得到喘息。

晚上敲打鍵盤的時候效率比白天更好,寧染戴上耳機,清冷的女聲唱著纏綿的曲子,將她和這個世界的其他隔離開來。

寧染聽歌習慣單曲循環,一首歌反復地繞在耳邊,幫助她沉浸入情緒。

最後完成的成品還是不錯的,只是看時間已經是十點以後。

走出辦公室,樓道裏的燈在夜晚也都設置為昏暗,寧染看著窗外漆黑的夜景,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和蕭瑟,她在安靜中感知到安全。

按下電梯鍵。

電梯上的數字從大變小,這意味著有人同樣和她按了電梯下行的按鍵。

心中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寧染並沒有摘下掛在耳朵上的耳機,她試圖低著頭就這樣避開社交。

反正不在同一層,很大概率是她不認識的人。

寧染表現得比自己想象中更為糟糕,她甚至都沒看清對方的臉,平視的視線只能落在襯衫的衣領處,分辨出這是一位高挑瘦削的男性。

寧染快速移動到電梯的一角,視線向下,盯著電梯內的墊子看。

墊子上刻印著“星期四”的文字,只要再堅持明天,就能放假。

寧染的視線中落入一只白皙的手臂,血管的青痕隱隱印在上面,並不缺乏男性的力量感。

那位和她一同乘坐電梯的男性在她進來後按下了關門鍵。

電梯門緩緩關閉。

這只手臂對男性來說實在是太白了,甚至有一種病態的蒼白感覺。

僅僅是這一眼,寧染幾乎能想象到手臂的主人是怎樣一個淡漠的,安靜的人。

她緩緩擡眼,看到青年的側臉。

淺淡的瞳色,銀色的鏡框,高挺的鼻梁使得他看上去更為冷峻秀氣。

是那種人們見到了會忽視性別,給出“美人”標簽的男性。

看上去不太有攻擊性,更像是應該出現在風雪中和高山上的冰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