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明珠劍(第2/3頁)

“我看你桌上放著不少地圖,應當有許多地方想去吧?只要你走了、離開了肅王府,自然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言及此,魚杏兒輕咳兩聲,倉促結束話題,往尋香閣外走。

“我不多說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這些話,都是為了你好。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我和秦典軍的心意。”

……

在王傅司前,魏玘負手而立。

他仰首,凝視樓前匾額,神情淡漠,不見絲毫笑意。

匾額上書四字——正大光明。

遠方,雷聲隆隆滾來。不過轉瞬,春雨灑下,浸潤屋檐,將朱紅染成濃絳。

川連上前撐傘,道:“殿下。”

魏玘沒有回頭。

川連見狀,也不多言,只低頭,默然侍其身後。

他早有預料,魏玘離開校場後,定不會返回謹德殿,而是會駐足於王傅司外,獨自思忖。從前幾年,魏玘每有心事,皆是如此。

這並不奇怪。王府上下,今夜注定難眠。

畢竟,肅王府開府已有六年,不曾出過叛徒或細作——除了秦陸一人。

“狀況如何?”魏玘忽道。

“回稟殿下,秦陸尚未蘇醒,太醫正在診治。”

“留好他的命。”

“是。”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唯聽雨聲起伏。

半晌,川連不忍,道:“秦陸忘恩負義,殿下不必為此……”

“多說無益。”魏玘打斷道。

“此事對外只稱,秦典軍感染風寒,正於府內休養。其余安排,待他醒來再議。”

川連暗自嘆息,心知不可僭越,只道:“聽憑殿下吩咐。”

魏玘又道:“其余事項進展如何?”

——這是在問殺手的線索,與蒙蚩的下落。

川連道:“蒙蚩之事,宿衛正趕赴巫疆,大抵四日後可開始調查。您先前提到的字條,也一並捎帶,抵達巫疆後,便會交予辛少主。”

“另外那人,如今也有眉目,名喚陳廣原,居於崇化街陳府。”

魏玘聽罷,冷笑一聲,道:“他倒不如入府殺我。”

“崇化街距後宰門不過三五百步,比他千裏迢迢、遠赴巫疆來得方便。”

川連莞爾,道:“自是不敢。”

他知道,魏玘歷來口舌刻薄,此時出言譏誚,與平常沒有兩樣,倒令他放下心來。

談話間,二人動身,向謹德殿邊走邊說。

“殿下,這陳廣原最好女色,常出入煙花柳巷,狎戲美姬。只是此人與太子之間憑何聯絡、如何辦事,目前未盡可知。”

“繼續查。務必謹慎,不可打草驚蛇。”

二人來到遊廊門下,見一少年支著小傘、正在等候,發現魏玘,當即落了一禮。

“殿下。”杜松道,“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川連看見杜松,自覺收聲,揖禮告退——肅王府內規矩森嚴,他是宿衛,而杜松是隨侍,二人職權不同,不當幹涉過問。

魏玘嗯了一聲,易入杜松傘下。

二人行路,逐漸接近謹德殿。殿前燈影重重,穿破雨簾,分外寧靜。

忽然,魏玘停步,目光一轉,遙望東方。

杜松不解,也順勢看去。

目之所及處,尋香閣靜靜佇立,院內繁花濯雨,被一方門洞所容納。

杜松轉頭,窺視魏玘——他眉宇依然冷傲,鳳眸漆黑烏沉,視線卻紋絲不動,燃著一簇無聲的微光,像風裏的薄火。

他道:“殿下,您可要尋阿蘿娘子?”

“不必。”魏玘道,“不到時候。”

雖是納妾,但也屬王府喜事。他不信鬼神,卻也依照婚俗,於良辰吉時前不當見面。

魏玘又道:“杜松。”

杜松道:“殿下有何吩咐?”

魏玘輕咳,轉頭,只留背影,道:“對於婚事,她作何反應?”

杜松啊了一聲,忽然想起自己未成的差事,還有今日阿蘿提出的請求。

他默了片刻,道:“阿蘿娘子她……”

“自然是喜極而泣啦。”

……

這一夜,阿蘿坐於檐下的石階上。

離開巫疆之前,她也曾與魏玘並肩席地,遙看天際。

那時,月色很亮,綿光溫柔,如紗般籠罩,比現在要清澈得多。她坐在他身旁,問了他好多問題,譬如雲海,又譬如這天下有多大。

魏玘與她說,天下只在股掌之間。

她原本不信,此刻再憶,心頭卻分外苦澀。

阿蘿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辦。

她曾以為,魏玘是她朋友,可他禁錮她、限制她、傷害幫助她的人。但若不將他視為朋友,那他對她的所有好意又是因為什麽?

如果是因為用處,那他太殘忍了。

阿蘿坐在閣外,看著月光消散、紅日升起。

約是巳時,陳家丞來到尋香閣。

他率領若幹婢女,扯著剪子、絹緞與紅布,似要為她量體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