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攜酒上青天6

許懷謙去到南城找到陳烈酒的時候, 他正在工地上監督工人捶打地面呢。

三合土跟水泥不一樣,水泥搭個架子往裏面澆灌,一個月左右就能凝固, 而三合土需要人工一點點地拍打夯實來達到塑形和變硬的目的。

這項工作頗費力氣, 為了趕工期陳烈酒請了不少人, 十文錢一天還管飯,周圍附近找不到活計的人幾乎都過來了。

巴掌大的地皮上, 蹲了三四個人在哪裏敲敲打打。

這麽多人,渾水摸魚的也多,因此陳烈酒這個掌櫃見天地在這裏晃悠, 抓住偷懶的他是會扣工錢的。

他是做生意的, 不是做慈善的。真心需要這份活兒養家的不會偷懶, 偷奸耍滑的怎麽都會偷奸耍滑。

陳烈酒可沒忘記, 他修這個房子,可是拿了許懷謙的兩處房契去昌南商會抵押的六千兩修的。他現在都還欠著債,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哪兒來那麽多錢給別人霍霍?

許懷謙到的時候,陳烈酒跟別人一樣在工地上吃雜糧饅頭喝豆腐湯。

肉只能三天吃一回,吃的還是肉湯, 給大家沾沾葷腥就差不多了,日日吃就不要想了, 沒那麽多錢。

就這,還有不少人覺得陳烈酒這個掌櫃太大方了,能夠吃飽飯就不錯了, 沒想到還能三天吃一回肉!

因此, 不僅南城的百姓,就連北城的百姓都有跑過來在他這兒做活的, 反正只要是能幹活的,陳烈酒來者不拒,全都收。

“阿酒!”許懷謙從東城穿了大半個城過來,找到陳烈酒可算是費了不少工夫,一瞅著他,就見他端著個碗跟工人一樣往打飯的人跟前擠,忙快步過去,將他從人群裏拉了出來。

他從翰林院官署過來,身上還穿著深綠色的官袍,人群裏的人一看見他這身顯貴的官袍,全都嚇得躲開他,給他鞠躬行禮:“大人!”

“大人!”

“大人!”

“大人!”

有一個人出聲,緊接著,周圍的人全都出聲了。剛還因為開飯而雀喧鳩聚人聲鼎沸的人群,瞬間變得鴉默雀靜無人喧囂。

南城在京城東西南北四個城裏地位最低,平日裏連北城的百姓們都不太過來晃,生怕家裏的小孩跟他們一樣學了賤業。

這突然間來了一位官員,看衣服的顏色這位官員的官職還不低,南城的百姓們嚇都快要嚇死了,唯恐自己哪兒做得不好,沖撞了這位大人。

手裏抱著一堆吃食,剛從東城走過來把陳烈酒從人群裏拉出來,還沒跟老婆說上兩句話的許懷謙見一眾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

不是,你們吃你們的,看他做什麽?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官了,官與民不同了,他平日裏都在東城晃悠,東城都是官宦家庭,大家都差不多,沒人在意他。

可是等他出了東城,在外頭那待遇又不一樣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當官,瞅瞅,他這還只是個從六品官出門逛個街都這麽被人畢恭畢敬了,要是往上再爬高一點,他還不得被人給供起來啊。

“阿——夫君,你怎麽來了?”見到許懷謙的陳烈酒也很驚訝,這個點他不應該在翰林院官署上衙麽,怎麽到他這兒來了?不過這麽多人看著呢,他也怕他家當了官的小相公還跟以前一樣黏糊他,沒有一點當官的架勢,忙換了稱呼。

“咳——”陳烈酒一換稱呼,許懷謙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咳嗽一聲,將手背在身後,一眼一板地說,“今日休沐,我來你這兒看看。”

說罷,對著給他行禮的眾工人揮了揮手:“你們都去吃飯吧,我找我家夫郎說點事。”

說完,許懷謙就把陳烈酒給帶到了僻靜的地方去了。

他們一走,一群大氣都不敢出的工人們,這才放松了下來,一個個支著脖子瞧著許懷謙和陳烈酒遠去的背影,感嘆道:“沒想到陳掌櫃的夫君還真是個官!那一身鮮綠的官服瞧著好氣派啊!”

“可不是,看他這天天跟我們搶飯吃的架勢,我以為他跟我們出身一樣,只是打了個官架子在外面行走,沒成想,還真是一位官家夫郎!”

京裏達官顯貴多,沾親帶故的人更多,好些與達官顯貴家沾點親的人家出門辦事都喜歡把家裏親戚的官名掛在嘴邊,好讓別人給他們行方便。

一開始陳烈酒穿著綾羅綢緞來口水街大家夥也確實拿他當官夫郎看待,可時間一長見他不怎麽穿綾羅綢緞了,還經常跟他們一樣蹲在工地上吃飯,他們逐漸就開始有所懷疑了。

現在許懷謙的出現,徹底打消了他們的懷疑。

沒有人敢在京城裏這般大張旗鼓地穿官服戴官冠招搖過市,冒充官員可是死罪。

而許懷謙當眾承認了陳烈酒的身份,那陳烈酒官家夫郎的身份沒得跑了。

有人想到陳烈酒真實的身份,舉著碗,心有戚戚地問道:“那我們以後還能跟陳掌櫃搶飯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