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把酒話桑麻48

沈溫年, 江南沈家這代讀書人中的佼佼者,不僅學識好,樣貌品行皆是上等。

江南沈氏, 起源於先魏, 歷經千年, 祖上出過六位卿相,數十位皇後, 就連當今的皇後沈知鳶也出自江南沈氏,能臣幹吏更是數不勝數,是縉朝數一數二的世家門閥。

被沈氏著重培養的沈溫年就是沖著當今的宰輔去的。

而沈溫年也不負他們所望, 三年前陛下用華陰水患初次改革鄉試, 他的文采在一眾學子中脫穎而出, 拔得頭籌, 獲得江南當之無愧的解元名次。

甚至就連陛下看過他的鄉試卷子後,都曾親口誇贊過他的文采。

三年前,只要他肯上京會試, 一個狀元之名肯定是跑不掉了。

奈何,沈溫年覺得太容易獲得的功名不值錢,況且那會兒陛下對科舉已經表現了極度的不耐煩, 他就算是獲得狀元之名,也很可能遭到陛下的不喜。

一個被當宰輔培養的人, 剛入仕就被帝王厭惡,這肯定是不行的。

於是,他毅然決然地放棄了三年前的會試, 帶著人親自去了華陰府。

既然皇帝已有想要改革科舉的決心, 那科舉改革肯定勢在必行。

他覺得自己放棄一個必然不會受到皇帝重用的狀元,用三年的時間去學習時政, 來面對一個全新的科舉,更值得。

是以,過去的三年,他一直在華陰府待著,一點一點地著手改造那經歷過人間地獄後滿目瘡痍的華陰地貌。

他想以自己的親身經歷來考這場以時政為題的科舉,抓住這股東風,扶搖而上。

可惜,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就在他在大刀闊斧地改造華陰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永安府乘風而起,以一年二十萬兩的高額稅收,殺了全天下人一個措手不及。

沈溫年垂著眼,溫潤的手指放在許懷謙那手驚艷奪目的字上,逐字逐句地掃著,時不時還執筆將裏面的精髓拆分出來,以自己的見解記錄下來。

“溫年,如何?”此刻,除了他以外,房間裏還有數十位老者,陪著在他一塊掃皇帝拓印發往各州府的試卷,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位被皇帝和翰林院各位學士認可的試卷,不禁問道,“可有勝他之法。”

“不知。”沈溫年搖頭,“這人的文采雖平平無奇,可這字和時政的見解不可謂不驚艷。”

“他的想法看似天馬行空,想前人之不敢想,”沈溫年看了一夜許懷謙的試卷,對許懷謙的試卷都快倒背如流了,“可又每條都有理有據,讓人看一眼就能跟著他的想法實施下去。”

“永安府的成功,不正是因為他的建議嗎?”沈溫年嘆息,“有了永安這個先例在前,恐怕之後不管他寫什麽,都很容易獲取陛下的信任。”

“重要的是,”沈溫年低頭看試卷,“他的想法之跳脫,不是我等可以揣摩到的。”

沈溫年跟別人不一樣,別人以為研究透徹這位許解元的試卷,照著他的答案或者根據他的見解慢慢摸索自己的時政之路就可。

但他卻看不出了不同的門道,僅僅增添稅收法他都能寫出這麽多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時政,他是不是還有更多讓人出乎意料的想法和獨特見解?

這才是他的可怕之處。

別人只能模仿借鑒他,而他一直站在他們所有人的前沿,不斷地超越自己。

重要的是,這樣一個驚才絕艷之人,居然還不是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而是出生在永安府下一戶普普通通的農戶家庭。

一個平民的兒子,沒有任何的支持與資源,都能有遠超於他的見識和眼界,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沈溫年的心沉甸甸的。

“這……”屋內的數十位老者一臉為難,他們的任務可是要將沈溫年培育成宰輔的,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叫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他的時政見識確實不俗,”這位許解元的確很可怕,可作為被江南沈氏當宰輔培育這麽多年的沈溫年也不會被這點困難放倒,“但我也未必會輸他,盡力一試吧。”

時政嘛,放在三年前出現這樣的情況,沈溫年還有些頭疼,可在華陰待了三年的他,自信他除了這位許解元,不比之後的所有人差。

他現在比之許懷謙差的就是大膽的想法與脫俗的見解,只要他能打破自己的禁錮,放開思想,他不覺得自己比許懷謙差。

這個狀元之位,他沈溫年勢在必得!

沈溫年在把許懷謙當對手的時候,許懷謙在給他老婆收拾行李。

舉人考上了,花椒也賣了,他老婆要去首都給他買房子了。

“房子也不需要買太好的。”許懷謙給他老婆疊著衣服,嘴裏喋喋不休,“能住就行,你多找牙行問問,別花冤枉錢,外面的水可深了,沒準就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