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長發及腰4

蕭令月雖半臥於榻上, 病容猶在,卻不損他半分風骨,皓皓明月在上, 傾流光於天地,便是深沉黑夜,也無法掩蓋其光芒。

恍惚間,蕭源似乎從對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似乎看見那人隔著時空正對自己對視,相似的眉眼,如出一轍的性情。

明明是月光, 蕭源卻好似被灼傷了眼睛,倉皇低頭,不願再看。

“隨你!”

他丟下這兩個字,便轉身快步離開。

蕭令月看著對方似乎落荒而逃的身影, 微微垂眸,長睫上似染了寒霜。

父親, 您親手做出來的最完美的作品,又怎能因為對方太過完美而不喜呢?

晚風吹拂,夾著冬日的涼意,即便有屏風遮擋,又隔著厚重的裘衣,蕭令月也避免不了被這股寒意侵蝕。

他攏了攏衣服,望向屋外,被那明亮晃了下眼睛。

“將我沒看完的那本書取來。”

“是。”

蕭源幾乎是逃出的蕭令月的院子,回到書房,他將下人打發出去, 獨自坐了半晌,才從身後墻內的暗格中取出一個畫匣。

暗漆復古, 味道卻未散,可見主人將之保存得極好。

打開畫匣時,蕭源的手都在輕微顫抖,並不明顯,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察覺。

可也只需他一人察覺。

畫卷展開,一名素衣女子躍然紙上,她左手持卷,右手握筆,眉目似一彎新月,未語先笑。

蕭令月有三分像他的母親,可更有七分像他的父親,尤其是那性情,蕭源每每看見他,一方面會被對方像母親的地方而吸引懷念,另一方面又因對方像他父親的那一面而厭惡,卻還要壓抑著這種厭惡。

多年的壓抑讓他將喜愛也一同抑制,對待蕭令月才能做個不偏不倚,合格的嚴父。

只是抑制著抑制著……不知在何時,他才發現,無論是喜還是惡,他似乎都提不起來了。

*

“小將軍,將軍的書信。”近衛將一封有些厚的信遞過來。

謝拂拆開信看了看,發現這封信不止是謝成送來的,還有原主的母親謝夫人。

先是關懷了一番他的生活,講了一下他們那邊一切安好,閑話說完了才聊正事。

謝拂來這個世界後和原主父母相處的時間不長,卻也能從記憶和短暫的相處中分析出二人的性格。

他用原主的筆跡和口吻寫了回信,派人送出去。

而接下來幾日,他時常登蕭府的門,蕭源竟一次都沒出現過。

即便他主動提出拜訪,對方也找理由推脫,態度奇怪。

顯然對方並不喜歡他,但雖然不喜歡,卻也沒阻止他上門,可見蕭令月這位小主子在蕭家的地位也不低,並非是蕭源刻意推出來的靶子。

謝拂在蕭家幾日,也徹底見識到了皇帝對蕭令月的寵愛。

在蕭令月生病的這段日子裏,宮裏送來的賞賜就沒斷過,且都是好東西,什麽名貴藥材,金銀玉器,什麽貴送什麽。

而謝拂也從中看出這位皇帝不同尋常的喜好和審美,在追求風雅,摒棄庸俗的文人眼中,堪稱非主流。

而皇帝本人顯然並不介意,無論是他人的贊美還是嫌棄,都不如一個有趣的玩器來的重要。

謝拂雖知道這二人之間並沒有什麽超出尋常的感情,卻也不由為皇帝對蕭令月的看重微微皺眉。

“小將軍,該你了。”等了半晌,眼見對方遲遲未動,蕭令月不得不出聲提醒這位一直沒落子的人。

謝拂卻將手中的黑子隨意拋回棋盒中,“不下了。”

“蕭兄整日在這屋中帶著豈不憋悶,不如出門逛逛?年節將近,京城可比尋常熱鬧。”

謝拂見蕭令月身體差不多要好了,之後便又要忙於政務,年節前,約莫也只有這樣的機會在外放松一二。

蕭令月眼尾微挑,笑道:“出行一趟總要有不少麻煩,小將軍若是喜歡,不如去逛了再說與我聽。”他隨口一說。

蕭令月是個徹徹底底的宅男,無論是身體條件還是自身的想法,都讓他對外出逛街不感興趣,哪怕謝拂這樣邀請,也並沒有打動他。

謝拂並未強求,卻真按蕭令月所說,將外面那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送到蕭府。

蕭令月看著送到眼前的新奇擺件杯盞花箋,甚至還有開得正好的花卉,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

不由再次想到,這位謝小將軍,或許當真應該和皇帝是知己。

謝拂來京城這麽久,也總算結束了他悠閑遊玩的生活,開始上值打卡。

作為校尉,皇帝將它調到宮中,留在自己身邊做護衛。

朝堂上有人跳出來阻止,明裏暗裏說謝成有不臣之心,讓皇帝多多提防謝成的兒子,留在禦駕身邊乃心腹大患。

後宮裏的人也開始吹枕頭風,務必要將謝拂從皇帝身邊趕走。

皇帝登基十多年,卻未有子嗣,若是出事,朝局必會陷入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