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牛角尖
手機裏跳出一條房東發來的消息。
-確定哦?確定就不能隨便改了。
應程回復。
-確定。
-好,那先交四百定金吧。
應程將錢轉過去,房東又發了些合同裏的注意事項,他沒再看。
這房子早在半年前便選好了。
一居室,一個月房租八百,加上水電費兩百,卡裏的存款足夠撐到他上大學。
樓下對面街道就有公交站,交通出行也方便。
是目前來說最合適的一間住所。
之前還在猶豫要不要租,現在倒是不用糾結了。
應程熄掉屏幕,拿過床頭櫃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熟練地咬進嘴裏點上火。
他緩慢吸了一口,煙尾變得猩紅,煙絲燃成黑灰,卻沒有白霧從口鼻飄出來。
應程盡數吞進了肺部。
微微咳嗽一聲,再面不改色繼續抽下一口。
房門被推開,羅天錫讓滿室的煙味兒熏了個夠嗆。
他瞥見煙灰缸裏數不清的煙頭,踢一腳坐在地上的人:“玩命呢?抽這麽多。”
“兩包。”應程彈了彈煙灰,“沒多少。”
羅天錫走向墻邊把窗戶打開,跟著倚到應程身旁,席地而坐。
“租好房了?”他問。
“嗯,明天簽合同。”
“你說你到底怎麽想的,”羅天錫背靠床側,“我這容不下你了?”
應程又吞了口煙,被羅天錫瞧見了,一巴掌揮胳膊上:“幹什麽,想自殺?”
他置若罔聞,回答上一個問題:“你這裏太小,住兩個人擠。”
“得了吧,”羅天錫說話往人心窩子裏戳,“以你現在的存款,別說兩室一廳,租個一室一廳都夠嗆吧?還得摳摳搜搜著用,誰知道那一窩子神經病哪天又發瘋斷了你學費。”
應程沒搭腔,只道:“反正租了。”
羅天錫犟不過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除了最後罵幾句姓應的神經病外,也沒再堅持下去。
對方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表面上看著又酷又拽、目中無人。
實際特別愛鉆牛角尖,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沒那麽容易放下。
脾氣死倔不說,還要一遍遍自虐般去求證。
求證別人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羅天錫百思不得其解:“我怎麽就跟你這種小屁孩混一塊兒了?”
應程淡淡提醒:“你和我同年。”
“同年怎麽了,我比你成熟。”
羅天錫一點沒不好意思:“當初要沒有我,你打得過那幫人?”
他是在四年前認識應程的。
那時候他從福利院跑出來沒幾年,為了混口飯吃,給街上地霸當狗腿兒,練就了一身打架不要命的本事。
年紀雖小但下手夠毒,在混混堆裏混出了一點名頭,被派去收中小學生保護費。
收了兩天就不想幹了。
欺負一群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鬼頭很沒勁兒。
羅天錫蹲在墻頭,絞盡腦汁想著怎麽把這份差事糊弄過去。
轉眼看見應程被一群嬉皮笑臉的紅綠毛非主流,粗魯地推搡進了巷子裏。
彼時應程還是個名副其實的乖寶寶。
被小流氓拳腳相加,兜裏唯一的五塊錢也被搶走。
卻從頭到尾沒還手,吭都沒吭過一聲。
小流氓警告他明天多帶點錢來,朝腿上踹了兩腳,得意洋洋地離開。
同樣的事情連續上演了一周。
應程每天只帶五塊錢,小流氓們失去了耐心,下手沒注意分寸,人縮在墻角不動了才意識到後果嚴重性,慌慌張張地溜了。
等到身影消失,應程張開雙眼,沒事人一樣爬起來往外走。
蹲墻頭上冷眼看了幾天戲的羅天錫,心道這小子窩囊得出奇,家裏父母也全是瞎眼貨,孩子在外被欺淩了一周居然沒發現。
好奇心作祟,他偷偷跟了上去。
應程走進大院,結果沒過多久又出來,站院子外蹲起了馬步。
羅天錫萬分驚訝。
然而更令他驚訝的是,應程之所以要蹲馬步,是因為丟了生活費,且超過了規定的到家時間。
沒人關心他帶回去的一身傷,也沒人問他為什麽錢不見了。
在應家,只要違背了“應家子孫後代”這個身份該有的規矩,無論出於任何原因。
應程第一時間得到的不是在意,而是懲罰。
羅天錫多管閑事出手幫了把,替他教訓了流氓一頓。
不為別的,在他的認知裏,有錢人家的小孩都是被周圍人捧著寵著,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從沒一個像對方這樣。
更何況應程住的地方,還是有錢都買不來的高門別院。
所以羅天錫太好奇了。
後面只要路過應程學校,放學了他就偷偷跟上去。
想看看對方是不是哪天又會被趕出來蹲馬步。
不料幾個月後,應程突然搬家了。
住進了更精致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