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暴風雪已停,整座青玉寺被冬陽散發出的光芒籠罩,院內的千年榕樹綴滿了晶瑩剔透的霜雪,風一吹,霜雪翩躚飛落,露出積雪下生機盎然的綠意,樹上掛滿金燦燦的祈福帶,也隨風輕揚。

院內僧人迎著溫暖的晨光點了香燭,小心翼翼放置在香爐中,祭拜的大殿內卻十分清冷,處處都是灰暗厚重,年代久遠的顏色。

鍍了層暗金色的佛像端坐於寶座之上,微垂的雙眸好似悲憫地望向遠方。

大殿內的佛香幹凈清冽,絲絲縷縷地懸浮在空氣裏。

一襲黑衣的男人身形頎長挺拔,高大的身影披雪凝霜,逆光而立,冷白俊美的面龐擦著光,俊逸深邃的輪廓棱角分明,五官白皙明晰,深潭般的黑眸凝視著佛像。

霍庭恩默立片刻,在佛前跪了下來。

雙手合十,三跪九叩,額頭輕貼著蒲團,閉上眼睛許願。

大殿外,天空碧藍高遠,暴風雪後的晨光燦爛而溫暖,將寺院內每一座佛堂都塗上抹均勻的淺金色,空氣裏浮動著淡淡雪後初霽的味道。

寺院內除了晨起活動的僧人,還有聞思禱告的修行人,來寺院幫忙的義工。

幾名義工正要去大殿內打掃,幾人還未進去,便有人率先發現了跪在佛像前,虔誠祈禱的年輕男子。

男人穿著幹凈得體的黑色大衣,清眉黑目,冷白似玉的面龐格外出眾,即使跪在蒲團上,依然難擋挺拔卓越的身姿。

殿內光線偏暗,淺淺淡淡的光芒穿透清冽好聞的佛香,落在男人俊美如畫的眉梢眼角,更顯五官清雋立體,他臉上情緒很淡,舉手投足間,明明與來這祈福的婦人無異,可整個人氣場卻尤為強大,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沉靜和內斂。

殿外幾名義工看得出神,甚至都不願意做第一個邁進去的人,深怕打擾了裏面祭拜的人,忍不住在殿外竊竊私語:

“這是來祭拜的施主嗎?看著好年輕啊,不太像是普通人。”

“應該是吧,你剛剛沒聽凈思說嗎,有位施主天還沒亮,就冒著風雪走過千級石階上來了,說的應該就是裏面這位了。”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麽有人會今天過來祈福,還是一大早呢,那會雪都沒停。”

“看樣子,多半是來給家人祈福的吧?一個大男人冒著風雪來這祈福,還真是少見。”

“等等,我怎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呢?好像在哪見過?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

“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眼熟,就是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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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庭恩失蹤後,趙秘書派人搜尋無果,待在醫院哪也不敢去,一方面擔心守在夫人身邊的護工會照顧不周,另一方面更是提心吊膽,深怕一向冷靜自持的霍總,會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

就在趙秘書惴惴不安,擔心自家老板安危的時候,霍庭恩終於重新回到醫院,風塵仆仆的出現在趙秘書面前。

看著老板被寒風吹得泛紅的臉頰,還有鞋面上蹭到的泥濘,趙秘書驚得瞪大眼睛,一時間猜不透,自家老板失蹤的這幾個小時裏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霍總,您這是去了哪,要不先換身衣服吧。”趙秘書神色擔憂,畢恭畢敬的建議。

霍庭恩本想拒絕,又擔心身上的寒意過到老婆身上,他垂眸望向趙秘書,一開口,喉嚨裏像含了砂礫,沙啞得不像話。

“她現在怎麽樣。”

趙秘書有些遺憾,微低了低頭,如實匯報情況:“夫人還是沒有醒。”

霍庭恩心口一窒,心臟仿佛被刀刺出一個血窟窿,他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沉聲道:“嗯,我知道了。”

暴風雪之後,放晴的天空便再也沒有飄過雪,病房外天朗氣清,病房內陽台上的白色鈴蘭花也不知何時偷偷開了,淺淡幽雅的花香淺淺淡淡的在空氣中彌漫開。

霍庭恩守在病床旁,用幹凈的棉簽沾了溫熱的純凈水,小心翼翼地浸潤老婆微抿的唇瓣,這些天來,這個動作他重復過無數次。

病床上的女人睡顏溫暖恬靜,軟綿綿的臉頰泛著嫣然的粉暈,似乎僅僅只是熟睡,霍庭恩放下水杯,輕輕握著老婆的手,心底五味雜陳。

他能做的都做了,甚至已經想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等不到妻子醒來的那一天,他也願意這樣守在她的病床邊度過後半生。

就在霍庭恩陷入絕望之際,女人那只被他牢牢握在掌中的手輕微地動了一下。

霍庭恩身形一頓,漆黑的瞳仁驟縮,有那麽兩秒,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看著病床上的女人輕蹙起了眉心,多日來瑩白清冷的面龐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霍庭恩呼吸微頓,柔軟的心臟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昏迷的這些天,祝星燃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沒有盡頭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