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午後溫暖耀眼的陽光落進來,綿延在兩人腳下,在木地板上影拓出兩道一高一矮相擁的身影,偌大靜謐的書房,靜得似乎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祝星燃愣愣地注視著手中的照片,粉白指尖不自覺收緊了力道,泛紅的眼眶頓時起了霧。

也就是說,幾年前的那個傍晚,霍庭恩不僅去了她的學校,還作為觀眾,觀看了她的畢業演出。

可是,這件事她卻從未聽他提起。

祝星燃咽了咽發緊的喉嚨,內心深處仿佛下起了一場潮濕的雨,心口的位置酸酸脹脹,被什麽東西壓著,她握著手中的書,眼尾溢出晶瑩的水光:“.....你怎麽從沒告訴我?”

就連這本《黃粱一夢》,他或許都看了很多遍。

霍庭恩幽暗深邃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望著女孩那抹倩麗高挑的身影,他的眼神都變得柔軟,如今回憶起祝星燃的畢業演出,記憶如潮水般用來,如電影鏡頭,一幀一幀在腦海中重現,仍無比清晰。

舞台上的她明艷生動,光芒萬丈,似乎生來就屬於舞台。

霍庭恩自身後抱著她,低低埋首在老婆的肩窩,親昵地蹭了蹭,溫熱的唇息輕吐:“這些都不重要了。”

已經過去這麽久,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霍庭恩對祝星燃的感情,從未變過,甚至隨著時間的流轉,埋在心底的那顆種子早就悄悄發芽,如今已經長成參天大樹。

祝星燃搖頭,轉身望向他,黑亮明澈的杏眸濕漉漉的,浸滿了水霧,此時小巧的鼻尖都紅彤彤的,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頓,無比認真地說:“不,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祝星燃從未想過,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原來有個人一直都在她身後,默默關注著她。

對上女人堅定潮濕的眼神,霍庭恩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揉了一把,他薄唇掀動,溫磁沉微啞的聲線溫柔地不像話:“好,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祝星燃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努力將眼眶裏的淚水逼回去,輕聲問:“你為什麽會留著這張照片?”

霍庭恩緩緩勾唇,沒有絲毫隱瞞,只有簡單的四個字:“因為喜歡。”

祝星燃神情微怔,竟然對此沒有任何察覺,她之前曾問過他,什麽時候對她心動的,霍庭恩只說比訂婚時要早。

“所以,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嗎?”她抿唇,問得小心翼翼。

祝星燃睜大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眸光瀲灩流轉,似乎有某種希冀,讓她意外的是,面前的男人竟笑著搖頭,漆黑深邃的眼眸溫柔而專注。

他頓了頓,認真問:“還記得祝明鄴的那場生日晚宴嗎?”

祝星燃還以為是今年,直到霍庭恩提到一個久遠的時間點,她眸光微頓,似乎已經回憶起什麽,心臟隨之重重跳了一下。

她點頭,聲線柔軟而清晰:“記得。”

祝星燃被接回京都的第一年,因為和祝蘭萱不和,祝星燃曾在霍庭恩的莊園暫住過一段時間,她每天很少說話,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雖然與霍庭恩同住一個屋檐下,但兩人的交集卻少得可憐。

直到祝星燃被祝明鄴接回祝家,兩人說話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霍庭恩眼裏的祝星燃,膽子小,沉默寡言,雖有一雙漂亮幹凈的眼睛,可看向他時總怯生生的,帶著陌生而警惕的敬畏。

霍庭恩對她的印象僅限於此,甚至偶爾回憶起,也只能想到這位祝家大小姐被自己養在身邊的獵犬嚇出眼淚,花容失色的模樣。

後來,祝家的生意如日中天,那段時間也正是祝明鄴最意氣奮發的時候,他大辦自己的生辰晚宴,借著機會邀請了諸多商界名流,霍庭恩自然也在其中。

那天的祝家大宅內賓客眾多,霍庭恩一到場,便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衣冠楚楚的祝明鄴則牽著自己的小女兒祝蘭萱給大家一一介紹認識,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父女倆感情深厚,家庭和睦,以至於霍庭恩懷疑自己失憶,祝家只有祝蘭萱一個女兒,並沒有祝星燃這號人的存在。

而祝明鄴言語間也只字不提“祝星燃”三個字,後來前來敬酒的人實在太多,霍庭恩卻絲毫沒有喝酒的雅興,冷冷淡淡地一一婉拒,目光搜尋了一遍宴會大廳,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霍庭恩只覺得場內太悶,隨即放下酒杯離開會客廳,不知不覺閑逛到了花園。

雖然那個夜晚距今已經好多年,可霍庭恩到現在都記得那晚的月亮比任何時候都要皎潔明亮,濃稠靜謐的夜幕之下,激烈尖銳的爭吵自花園旁的偏廳傳來,是兩道年輕女子的吵鬧聲,霍庭恩循聲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出現兩抹正在對峙的身影,其中一道熟悉的背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女孩背影清瘦高挑,穿著一襲香檳色的軟紗禮服,柔軟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側,鎖骨柔美的線條若隱若現,膚白勝雪,偏廳內的祝星燃沒有平日裏的膽小怯懦,此時冷著臉,漆黑剔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祝蘭萱,眼神沒有絲毫溫度,宛若一只蠢蠢欲動的小獸,隨時都會露出自己尖銳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