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扶桑還未至廊下就聽到砰地一聲,不知為何,她被逗笑了,屏退引路的人,自己一人走上前。

她擡手敲了敲門,門後寂靜無聲,周遭漆黑,廊下也沒有掛燈,憑著月光去看,只看到屋內人影動了動。扶桑試著喊話:“扶宜,該回去了。”

屋內沒有回應。

扶桑揶揄道:“不回去就該綁回去了。”

門開了,怒氣沖沖地人拉著扶桑的手將她拽進屋,再度砰地一聲將門關上,回來送熱水的小徒孫被嚇得跳腳,朝著聲源看去,屋門緊閉,他不敢走過去了。

“殿下,屬下將水就放在門口了。”

“滾……”屋內傳來怒聲,小徒孫跳著跑開了,“這就滾、這就滾、莫生氣、莫生氣。”

南陽壓著扶桑的身子,攥住她的手臂,怒氣難掩,而扶桑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低笑道:“怎地那麽容易生氣?”

兩人貼在一起,呼吸相融,扶桑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呼吸灼熱,屋內靜謐得如若無人,南陽的手驟然一緊,扶桑皺眉:“你松開些、有、有些疼。”

南陽臂力驚人,怒氣未掩,都可折斷人的手臂。

夏末有幾分熱,屋內門窗緊閉,兩人靠得太近,愈發顯得悶熱,隨著扶桑的低呼,南陽漸漸地松開她,旋即打開門,一句話也沒說,擡腳走了。

扶桑被她丟在屋內,她手按著額頭,倒也沒有計較她的不敬,反而平靜地邁過門檻。

南陽騎馬先走了,扶桑坐馬車回公主府。一見南陽回來,長史哭喪著一張臉,“殿下,您可算回來了。”

南陽喉嚨微動,睨他一眼,想起扶桑的威儀,小小長史豈是他可以抗衡的,思量一番,只說道:“辛苦了。”

長史搖首說臣的職責,難掩沮喪。陛下願意來公主府,那便是公主府的榮耀,沒什麽不好。

回到臥房,南陽坐在坐榻上,秋蟬端來一盤子葡萄,輕聲說道:“陛下等了您許久,天色入黑後便離開。”

南陽拿起葡萄咬了一口,汁水很足,也很甜,她沒理會秋蟬,一連吃了幾顆才停下來,說道:“準備熱水,我要沐浴,另外,陛下還會再來,對了,她前日夜裏歇在何處的?”

“西邊的屋子。”秋蟬小心回道,“那裏的床不大好,聽聞陛下一夜未睡。”

床睡的不好,昨夜都沒有留宿,今夜多半不會再來。她想著陛下與殿下是母女,建議道:“要不奴婢去準備被子,您與陛下同睡?”

“不、不必。”南陽差點咬了舌頭,想起繁雜的小事就頭疼,索性說道:“孤去西邊的屋裏睡,這裏留給陛下。”

秋蟬覺得也好,俯身退出去安排。

等扶桑過來,一盤子葡萄都已吃完了,南陽用帕子擦擦唇角,平靜道:“陛下睡這裏,我去沐浴了。”

扶桑站在門口,目光凝在空盤子上,南陽跨過門檻的時候,她立即將人拉住,“朕有許多話想同你說。”

“陛下,我若是您,在您傷勢未痊愈之前就不會來招惹別人。”南陽揚唇,掀了掀眼皮,悠悠地擡手,指尖露在扶桑的唇角上,微微用力,指腹擦著唇角,“亦或是您覺得我是傻子?”

腳下的影子重合,扶桑身子輕顫,南陽的手從唇角蔓延至脖子,忽而一頓,繼而用力掐住,“陛下,您說我若用力,我自己會不會死呢?”

白命有聖醫稱號,江湖人人尊敬,可他在醫術上的追求遠超尋常人,這麽瘋狂的藥也只有他會想的出來。同樣,歐陽情在毒術上也有造詣,若他活著,指不定會去研制解藥。

南陽有幾分後悔了,不該將人殺了,應該囚回明教。

南陽意在弑君,廊下眾人皆是一愣,紛紛上前勸阻:“殿下、殿下……”

扶桑坦然,甚至輕笑,握住她掐住自己的手腕,“莫要鬧了,嚇著她們了。”

“方才我想起一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陽沒有僵持,松開她,後退兩步,直接走開,沒有再作糾纏。

殺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扶桑凝著她決絕的背影無力地撐住門框,疲憊中帶著幾分失落,可是很快,她又斂下柔弱的情緒,平靜如常地步入門內。

夜色深深,涼涼如水。

南陽離開後並未歸來,秦寰上前詢問是回宮還是卸下,扶桑斟酌了須臾,道:“回宮。”

秦寰立即讓人去準備,扶桑在屋內靜候,直到西邊的屋子熄燈,也不見人回來。

久坐許久,雙腿有些麻木,扶桑站起身自己揉了揉,不知怎地,手摸向了頸間的傷處,宮裏的藥可有去痕。突然間,她不想去掉疤痕了。

她擡首,看向屋外的虛空,心中揪了起來。

馬車備好,扶桑並沒有留戀,吩咐車夫去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戒備森嚴,進去後,一股涼意席卷而來,凍得人打哆嗦。獄卒提著燈,引著尊貴的皇帝陛下朝裏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