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顧棲池,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你是聾子嗎?”

頭頂的光亮刺眼,被水晶掛飾切割的光影打在青年的身上,斑駁的光影與青年相融,無端平添出幾分脆弱的美感。

他白得驚人,宛若冬日裏月光下的第一捧新雪,清冷又純潔。

偏眼尾暈開了一抹薄紅,緋色一路蔓延,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掠出一道弧光,清淩淩的,像是暗夜裏悄無聲息綻放的罌粟,在這份純潔之上又摻雜了些糜爛的美麗。

高腳杯裏搖晃的香檳碰撞出白色的雪沫,馥郁的酒香緩緩從鼻尖納入,身體裏的燥熱像是浪潮一般席卷而來。

周遭你來我往的寒暄聲此起彼伏,更有想看熱鬧的人頻頻投來目光。

顧棲池回神,掀起眼簾,琥珀色的眸光冷淡,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暴怒的中年男人。

毫無疑問的是,他穿書了,穿成了很久之前無意看過的一本耽美文裏的豪門真少爺,少爺和他同名同姓,只可惜並不是本文的主角,而是個人人嫌惡的炮灰。

炮灰顧棲池一出生就被顧家的仆人用自己的兒子偷偷掉了包,如果不是十六歲這一年,假少爺顧予寧出了車禍急需輸血,這場隱藏了十六年的騙局也不會被揭發,顧棲池這個真少爺也不會被顧家找回來。

只可惜,原主顧棲池滿懷期待的回到顧家,一顆心卻被戳的千瘡百孔,在這裏,沒有人喜歡他,所有人都喜歡顧予寧。

他的親生父母嫌棄他不學無術、氣質粗陋,他崇拜的哥哥認為他自私虛榮,貪圖顧予寧的東西,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

他的存在就像是這個其樂融融的家裏的一根刺,只能被排斥,被嫌惡,永遠也得不到夢寐以求的愛。

嫉妒如野草一般,頃刻燎原,勢不可擋。

原主理所應當的黑化了,他作天作地,處處與顧予寧作對,想著強壓他一頭,只可惜他所做的一切在所有人眼裏只是個笑話。

父母將股份都給了顧予寧,哥哥將他趕出家門,就連他苦苦支撐的事業也被顧予寧的粉絲毀於一旦。

他變成了一個沒有人要的垃圾。

在一個冬日,漫天的飛雪落下,顧棲池死在了一片火海,大火將他燒得幹幹凈凈,什麽都沒有留下。

至於為什麽說是很久之前看過的文,顧棲池偏過頭,將目光對準了寒暄中心的顧予寧。

他眼底的嘲諷之色絲毫不加掩飾,將手中的香檳丟棄在一旁。

香檳杯與桌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鬧出的動靜不大不小,卻也足夠引人注目。

顧棲池扯了下緊扣的襯衫,新鮮的空氣納入五臟六腑,他撇開眼,漫不經心地回答著顧父的話:“的確沒有。”

“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父親大人,我要先行離開了。”

話音剛落,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顧父在原地火冒三丈。

身體的燥熱向上攀登,顧棲池眼底一片水光瀲灩,額上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他穿來很久了,卻一直被困在原身的殼子裏,一遍又一遍看著原身走上書中既定的道路,一次又一次地黑化、作妖,然後走向死亡結局。

他無能為力,只能冷眼旁觀這荒誕的一切。

可實在是太久了,他被關在顧棲池的身體裏,已經數不清有多久。

一年?

兩年?

又或者是五年、十年?

他就這樣被鎖在原身的軀殼裏,艱難維持著自己搖搖欲墜的理智,漫長黑暗的孤獨時光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看著自己的靈魂在這具腐朽的身體裏掙紮不休,卻無能為力,甚至絕望地想象過自殺,妄圖結束這荒誕的一切。

可沒有用,他無法掌控這具身體,火海身亡之後,他依舊會重復回到十六歲進入顧家的那一天,清醒地看著這具身體的主人走上從前的道路,繼續開啟重復無休止的折磨。

想到這裏,顧棲池深吸了一口氣,嘴唇勾起,斂下瀲灩的眸光,虛虛依靠在正在上攀的電梯扶手上。

被困了這麽久,他本來已經不抱有什麽希望了,原本以為要在這具軀殼裏困上一輩子,沒想到僵持的世界突然被打破,他回到了顧予寧給他下藥的這一天,第一次有了掌握這具身體的能力。

指尖隨著他的意識蜷縮,有些僵直,卻能完整的做出動作。

顧棲池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

雖然時機不太對,但是他很喜歡。

電梯的數字一下接一下的跳躍,終於到達頂樓之時,叮的一響。

顧棲池努力摸索著自己提前訂好的房間,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高大的陰翳。

他被納入了一個滾燙又堅硬的懷抱之中,對方好像和他遭遇了一樣的困窘,炙熱的氣息沿著他的後頸一下一下的擦過。

“唔——”

顧棲池無力地仰起頭,被灼得通紅的眼尾掠起一道弧光,修長的脖頸拉直,扯出一道鋒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