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奪位

次日一早,隊伍迎著荒漠盡頭蓬勃的晨光啟程。

阿蠻的隊伍在前,還是一副與我們不太熟的樣子,少年迎頭帶著銀質面具,騎著高頭大馬,連背影都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

我還記得當初撿到他時的樣子,一夜夜睜著眼睛不睡覺,我有一點動靜他就在黑暗中盯著我,若不是積年累月養成的習慣,哪有小孩是那個樣子的。

還有那次他跟大狗子打鬧,差點把大狗子當成仇人殺死,那個眼神,我到現在都記得。

這樣的人,當真是小鶯兒的良配嗎?

我又想起阿蠻說的那個計劃,靠小鶯兒去刺殺突厥可汗,那麽多變數,哪一環出了疏漏都是致命的,換做以前我肯定是不能答應的,可昨天晚上看著那兩雙堅定的目光我竟然動搖了。

昨晚在我的營帳裏我們一遍遍推演,一遍遍排練,阿蠻讓小鶯兒把他當成從恩,用簪子去攻擊他,從一開始連身都近不了,到最後能趁人不備正中胸口,小鶯兒可謂是進步神速。當初阿恒教了她半年的功夫她連一套連招都使不出來,現如今竟然都能去幹刺殺了。也不知道是該誇她天資聰穎,還是該提醒她別被阿蠻這臭小子忽悠瘸了。

現如今人在馬車裏睡得昏天黑地,她這一路來好像都沒睡得這麽踏實過。

再往西走,景色開始變了,不遠處開始出現連綿的雪山,得益於山上下來的雪水,沿途開始有了零星的草木。靠近他們主城的地方有一片胡楊林,樹幹高聳入雲,這個季節樹葉已經變黃了,隊伍一路從金黃的落葉上碾過去,竟然出奇得柔軟,車輪駛過幾乎沒有什麽聲音。

天很高,周圍很靜,這一行人像是走在一場夢境裏。

穿過這片胡楊林,就是突厥的主城疏勒了。

突厥多遊牧,逐水草而居,只有這個地方是個例外——其實也不例外,疏勒與龜茲、焉耆、於闐共稱安西四鎮,原本是汗人的地方,後來一場戰事截斷了朝廷與安西的聯系,有些地方落到了外族人手裏,其中就包括這個邊陲軍鎮——疏勒城。

突厥人占領疏勒之後幾乎沒對城內建築做什麽改動,這裏的房子還是當初在這裏的漢人所建,用的是生土,遠遠看去一大片高低錯落的黃土房坐落於雪山之下,目之所及就是黃白兩色,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蒼茫壯闊。

城門外已經有人在等著了,那個人身形高大,端坐在馬上就跟座小山似的。初秋季節,這裏本身就比中原要冷一些,我夜裏都得用厚棉被了,那個人卻還是赤膊,一身遒勁的腱子肉鼓鼓囊囊,單是那副拳頭攥起來就得跟個南瓜一般大。

阿恒在我耳邊小聲道:“他就是胡裏敦。”

我看了看阿恒,又看了看這個胡裏敦,小聲問阿恒:“你能打過他嗎?”

阿恒沖我挑眉一笑:“小爺一個打他仨。”

那個胡裏敦一看見阿恒眼睛也瞪了起來,跟牛眼似的,果然是積怨不少。我生怕他倆在城門口就先打起來了,趕緊下了馬,報明來意:“我們是大周來的使臣,護送大周長平公主前來和親的。”

這個胡裏敦應該不懂漢話,跟著我們的突厥使臣到他耳邊跟他說了句什麽他才有反應,也跟著下了馬,我眼前一下子就黑了。

這人身長預計得有九尺,站起來竟然跟坐在馬背上差不多高,別說我了,阿恒到他跟前都得仰視他……我對阿恒剛才的話表示質疑。

胡裏敦嘰裏咕嚕說了一堆,一旁的使臣向我們轉述:“我們可汗在城內等候諸位已久了,請諸位入城。”

我點點頭,剛要上馬,胡裏敦一只大手突然撲下來,在我後背上一推,攬著我就要入城。

阿恒立馬不幹了,一拉我,我往他那邊一栽,被阿恒攔臂接住,再往身後一護,阿恒皺著眉頭道:“走就走,別動手動腳的。”

胡裏敦的牛眼沖著阿恒又瞪起來了,聲若洪雷道:“我這是熱情歡迎大周使臣,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阿恒冷冷道:“我們大周是禮儀之邦,不習慣你們這種粗俗的歡迎方式。”

胡裏敦罵了一句,使臣翻譯得很含蓄,但大意就是:“死猴子,你不要嘚瑟。”

阿恒冷冷瞥過去,罵了一句:“小雞仔。”

胡裏敦當即就惱了,嘰裏咕嚕又說了一堆,這堆使臣沒翻譯,估計不是什麽好話。只見他往後腰上一掏,那裏掛著一對人腦袋大的流星錘,阿恒也把我往後推了幾步,我心道不好,還真要在城門口就打一場嗎?

不過沒等打起來就被人制止了,阿蠻上前來,對著胡裏敦冷聲說了一句什麽,胡裏敦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委屈,但到底沒再動手,甩開步子大步走了。

我和阿恒跟著走在後面,我小聲對阿恒道:“看不出來,阿蠻在這人面前看著還頗有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