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越是靠近三樓,秦步月越是感覺到了濃濃的不安。

也許是緊張。

時隔數月,她即將見到孟博斐,哪怕是人格場中的虛假構建,也……

緊張。

多少個午夜夢回,她都是被那雙無機質的黑眸驚醒。

那不是會長先生,那是“人間世”。

“秦步月。”

孟博遠一把拉住她,秦步月回神,看到了腳下的異常,樓梯沒了,距離三樓只有一步之遙,而這一步是深淵。

約莫有三階樓梯憑空消失,像地殼撕裂了一般,生成了一道漆黑的裂痕,深不見底。

並不寬,以秦步月和孟博遠的身體素質,能輕松跨過去。

可它的出現,像在暗示著什麽,也像在詢問他們:真的要過去嗎?

哐的一聲,通道的門無風自動,兩扇復合板門輕飄飄的,呈現出完全敞開的狀態,透過寬敞的門,他們能一眼看到三樓的情況。

三樓是手術室。

正對著通道門的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分別通向了三個手術室。他們能看到的就是這個大廳,也只需要看這裏。

秦步月不知道大廳原本的模樣,此時它一片雪白,在深深夜色中,猶如被開了耀眼的白熾燈,到處都是空茫的白。

唯一的顏色是站在其中的男人。

他穿著深色的襯衣和筆挺的長褲,腰帶收緊腰線,衣袖松松垮垮地挽在手肘處,背後是與白霧融為一體的巨大六翼,還有垂下的銀發。

他摘下了金絲眼鏡,漆黑的雙眸寡淡,沒有丁點情緒,有的只是無機質的冰冷。

隔著一道裂痕,他望著他們。

恍惚間,一切重合了。

數月前,在盛夏的燥熱中,秦步月沖過了籠罩全城的白日夢,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基地。

一個個逝去的人,一張張帶著溫馨笑容的面龐,一聲聲溫潤如玉的貼心教導……

全都不見了,都消失了。

只有那雪白的人間權杖,降下了無盡災難。

秦步月跨過了漆黑的深淵,徑直走了過去。

孟博遠低喝出聲:“不要過去!”他試圖拉住秦步月,然而他一動都動彈不得,像被無形的絲線禁錮了身體,他只能眼睜睜……眼睜睜看著……

無力、頹廢、絕望撲面而至。

孟博遠目呲欲裂:“秦步月!”

秦步月聽到了孟博遠的呼喚,可眼前的人格場不是他一個人的,也是她的。走到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就是他們要選擇的【堅定】。

孟博遠要重新面對這一刻,要相信秦步月不會死,要堅信他的三哥,始終如一。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孟博遠不知道自己的【堅定】是什麽,秦步月替他看得清清楚楚。

孟博遠一直以來都在學習孟博斐。

他並不是要成為第二個孟三,而是在追隨著三哥的腳步,成為更加優秀的孟六。

海城事變,倒下的不只是海哲,還有孟博遠的方向。

秦步月踏過去這一步,不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孟博遠。

她要讓他親眼看著——她不會死,而會長先生始終如一。

他不會殺死她。

現實中沒有,人格場中亦然。

秦步月反倒是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心,那裏沒有絲毫陰霾與遲疑。

她信任他。

相信他的人格,相信他的力量。

相信他會戰勝“人間世”。

四階又怎樣,弱小又如何。

所有人對此都不抱希望又能代表什麽!

——知其不可而為之。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是會長先生的【堅定】。

秦步月跨過“深淵”,走進了一片空茫,仰頭看向孟博斐。

孟博斐眼睫低垂,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救不了他。”

秦步月:“我不關注結果,只想竭盡全力去做。”

孟博斐:“我會殺了你。”

秦步月:“那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孟博斐的聲音極冷,是沒有絲毫人性的冷:“天真。”

秦步月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眼睛不眨地看著他:“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孟博斐左手微擡,巨大的人間權杖憑空出現,落在他掌心。

它指向了秦步月。

白光凝聚,她死路一條。

人格場中的死亡,等於迷失。

可秦步月沒有挪動絲毫,她不會動,也不能動。

這是她必須要面對的【堅定】。

而她心中澄亮,沒有絲毫猶疑。

這是她的人格場,也是孟博遠的人格場。

她要給孟博遠信心,更要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己。

這不是武力上的對決,而是精神,心靈,信念的。

秦步月粲然一笑,與當時的驚懼恐慌不同,她目中沒有膽怯與戒備,只有坦然與真誠:“會長,我有好好地‘做自己’。”

避難巢的困境,她不會視若無睹。

紅塵實驗室的災難,她寧死也要去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