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三月初三, 百喙春和。

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院內的桃花早早開了, 春風一吹, 嫩粉色的花海簌簌一片。晨霧繞玉階,桃影映小樓。

葭音端坐在閨房裏,凝露與幾名妝娘站在一起, 手忙腳亂地替她描眉、塗粉、編發。

“姑娘,宮裏頭差人送嫁衣來啦!”

今日, 是她們姑娘出嫁的好日子。

婚期與時辰都是鏡無法師親自算的,當初算日子時,鏡無生怕不準,連連算了好多遭。彼時鏡容正坐在他對面,見狀, 也忍不住抿唇笑了。

凝露捧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紅嫁衣,呈上來。

“音姑娘, 先試試嫁衣吧。”

菱鏡中, 是一副絕色好容顏, 少女生得粉腮玉面, 烏黑的眸如同含了春水, 此時正有些靦腆嬌羞。

嫁衣出奇得合她的身子。

剛系上衣領下方的那顆扣子,院外便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起鼓喧天聲。葭音揚起下巴,從窗外望去。只見林府上上下下, 皆是一片喜慶的大紅色。

林子宴恨不得告訴皇城所有人, 他的二嫂,今日要出嫁啦。

嫁的還是京城當初赫赫有名的鏡容聖僧、如今的皇長子殿下。

即便葭音不止一次地跟林子宴說, 鏡容低調清廉, 婚宴要辦得節儉些, 莫要太過張揚。

對方只在口頭上應下來。

賓客踏過林府大門,魚貫而入。

十裏紅毯從葭音的閨房裏一路鋪過去,金粉色的霞光輕撒下來。

“姑娘,吉時到了,上花轎罷。”

她的手被下人扶著,長長的裙擺亦被托起來。花轎行得平穩,不過少時便穩穩當當地停落,花轎外的一只手將簾子掀起來。

是林子宴。

他眸光溫和,於花轎下伸出手,示意她扶上去。

“嫂嫂,我把你親手交給他。”

周圍都是喧鬧的人群,葭音蒙著大紅色的蓋頭,只能依稀辨著林子宴的聲音。

一腳踩下去,是松軟的紅毯。她看不太清面前的場景,只聽著喧囂聲、祝賀聲,以及林子宴的那句:“嫂嫂,我扶著您,別怕。”

快要跨火盆時,她的手被鏡容握住。

他握得很輕,很小心,卻能讓人感覺出來他是在用力。林子宴將她的手交給鏡容,深深地看了面前男子一眼。

鏡容露出讓他放心的表情。

蓋頭垂著,透過縫隙,葭音能看見腳邊的火盆。暖風襲來,帶著面前的灼熱之氣、以及身側男子身上熟悉的、好聞的佛香,她抿了抿唇,只覺得渾身被一種暖流包裹著。

“跨火盆——”

司儀拖著長長的尾音。

鏡容細心地扶住她。

接下來的每一項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跨火盆、吃紅棗花生、夫妻對拜、敬酒席……

最後是入洞房。

她先被送入婚房,安安靜靜地於床邊而蓋著蓋頭坐著。按著規矩,鏡容還要在外面敬一圈兒酒,才能再進來。

紅燭搖曳,香風繚繞。皎皎明月色流淌入窗,徐徐逶迤至女郎的裙角邊。

她穿著火紅喜慶的嫁衣,坐得端正,聽著門外頭的嬉笑聲,一顆心怦怦直跳。

鏡容還沒進來呢,葭音的臉就紅了。

隱約中,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勸鏡容喝酒。聽見這話,葭音就忍不住在心裏頭低聲嗔罵,鏡容從來不沾酒水,也不會喝酒。

正思忖著,門外突然安靜下來。緊接著“嘎吱”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一尾佛香。

葭音靦腆地低垂著眼睫,看見對方的靴停在自己身前。緊接著,便是極為溫柔、極為歡喜的一聲:

“阿音。”

“阿音,”鏡容小心地問她,“我可以揭蓋頭了嗎?”

她的十指十分妥帖地置在雙膝上,聽見對方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身形、他的面容,就這般與身後的月色一道,映入眼簾。

這是葭音第一次看鏡容穿這麽鮮艷張揚的顏色。

大紅色的喜服,極為合身地熨在他身上,竟不顯得有半分俗氣與煙火氣息。一對紅燭在他身後搖擺,皎潔明白的月華亦是傾落在他身後的衣尾上。鏡容手指捏著剛揭下來的紅蓋頭,垂下一雙溫和的眉眼,凝望向她。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

最緊張的當然還是葭音,方一迎上對方的視線,她的呼吸就開始發燙。

對方在她身邊坐下來。

紅燭燃燒。

將一對璧人的身形投在火紅的床帳上。

與她對視了一會,鏡容捧著她的臉吻下來。

男人的吻很輕,很柔和,似乎想到了上次將她親疼了,這一回他很溫柔地俯下身來。

鏡容不刻意控制力道時,就已經很溫柔了,如今他更是小心翼翼地蓄著力。

這一個吻,如一場春雨落下來。

親得她酥.酥.麻.麻。

說也奇怪,明明是這麽輕柔的一個吻,她竟也有些遭不住了。葭音揪了揪對方的衣服,趁著換氣,將臉埋入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