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清言幹預師昭的比試,當眾將藺揚打成重傷之事,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議論。

多數弟子都覺得清言下手過重,不像是他往日的做派,不該這樣對待同門。

還有人說,清言是因為藺揚與他爭奪宗主之位而懷恨在心,故意公報私仇,平時清言看著光風霽月、正直無私,不過只是因為沒有人牽扯到他的利益而已。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陰謀論,說從前的藺揚本是下任宗主人選,突然離開宗門隱居、緊接著清言便上位,是不是就是被清言逼迫所致,如今的藺揚不過是回來拿回自己的東西。

總之,流言極其難聽。

那日看出端倪者只有寥寥幾人,縱使顏胥想為師兄解釋,也沒有證據。

這些流言,自然也落到幾位長老的耳中。

文慈特意將清言叫去,語重心長地嘆道:“言兒,這件事你沖動了。”

少年擡眼,目光坦然而無畏,“弟子問心無愧。”

“你把他打成重傷,你還問心無愧!”文慈沉聲道:“你知不知道,今日便有人在為師跟前說了你的不是?”

清言皺眉,卻不卑不亢道:“他藺揚下殺手在先,弟子若不教訓他一番,日後他又暗中對師昭下毒手,又當如何?”

“那你有沒有想過,藺揚是故意為之?”

文慈起身,走到這少年面前,擡手拍了拍他的肩,“繼任宗主之位,不僅需要武力,要的更是人心。他若是故意激怒你,讓你當眾對他下毒手,你豈不是正中他下懷?”

清言薄唇緊抿,靜默不語。

沉默許久,他才低聲說:“弟子何嘗不知,只是……不想再賭一次。”

再賭一次師昭的性命。

他自詡冷靜,卻在她危在旦夕的那一刻,腦海中都是她血濺當場的那一幕。

便全然失了冷靜。

如果他不做得狠絕。

如果不將她徹底護好。

萬一再次失去……他又該如何?

文慈沒想到他竟是全然為了師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提醒他道心不可再破第二次,轉念一想,這一劫,看來他無論如何都得渡。

“也罷。”

文慈放下少年肩頭的手,轉身揮了揮手,“你退下罷,為師只能提醒你小心,但今後的路,還須你自己去走。”

這孩子已經長大了。

他今後能有造化,皆是他自己的命數了。

“謝師尊。”

清言低頭行了一禮,才轉身走出了大殿。

一走出大殿,在外等候已久的師昭和顏胥便迎了上來,顏胥當先開口道:“師兄,宗主為難你了嗎?”

師昭的手指絞著衣帶,擔憂地看著他。

清言對上她關切的目光,安撫一笑,擡手摸了摸身邊少年的頭,淡淡道:“無礙,師尊也是怕我因此丟了人心,但於我而言,若對此事袖手旁觀,我又有何資格去競選宗主之位?”

“那個藺揚,居然這麽歹毒!”

顏胥磨著後牙槽,忿忿道:“他肯定還記恨著師姐,真讓他做了宗主,靈墟宗會不會發揚光大先不論,他第一個對付的肯定是師姐!”

師昭拉了拉這激動的少年,“阿胥,別說了。”她微微一頓,垂眸笑道:“藺師兄從前不是這樣的,他如今這般討厭我,也是我自作自受,我……”

清言眉頭緊蹙,驀地出聲打斷她:“師妹,你不必如此耿耿於懷。”

師昭眸光一顫,抿唇望著他。

他低聲道:“當年那個境地,換了任何一個人,未必做的就比你好。其實當年何止是你,我們每個人都不是無辜的,若一定要追溯責任,一開始將你逼入魔族之手的靈墟宗,又豈是毫無責任?”

這些,清言是花了五十多年才想通的。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誰會走一條完全看不到光明的路?

少年邊說邊看著她,眸子溫和而清湛。

師昭和他對視著,眸底霧靄濃濃,看不出情緒,反問道:“師兄的意思是,就算仍與魔勾結在一處,只要情有可原,便不是完全不可原諒?”

“這要看具體是什麽緣由。”

“師兄覺得什麽緣由可以原諒呢?”

“如果是為了求生。”清言鴉羽微擡,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修仙界,求生……不過是本能,沒有人可以剝奪別人活著的權利,只要那人活過來之後,不再作惡便好。”

師昭心底突地一跳。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的話意有所指。

師昭扭頭避開他的目光,狀似無意般笑道:“再過兩日便要進行第二場比試了,我先回去準備,先失陪了。”

“哎?師姐——”

顏胥還想叫她,卻看著她禦劍離去,迅速消失眼前。

顏胥一頭霧水,摸了摸腦袋,瞥了眼身邊的少年,嘀咕道:“師兄,師姐是不是被你給說走了啊?”

“……”

清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也沒搭理他的問題,徑直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