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出了這麽大一場意外,明春堂的大主子險些丟了命,事後想起來,背心都生涼,陣陣後怕。

孫良將兩人送上了官道後,留下了半數的人暗中相護,並聯絡各處的暗樁,確保兩人能順利到達江陵才放心。

裴安交代的那些事,樁樁件件都是大事,孫良不敢耽擱,同裴安拱手道別,“堂主,一路保重,山裏的三十八名兄弟,朝中的八名大臣,隨時恭候堂主歸來。”

孫良精神煥發,一臉正氣。

明春堂的旗號:推翻昏君,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聽上去短短一句話,囂張狂妄,可只有真正身處其中之人,才能體會其中所包含的抱負和對當朝的不滿和失望。

兩年的時間,三十八名兄弟,三十八名副堂主,底下近萬人的明春堂,能發展到至今的規模,不是誰不想要命,喜歡打打殺殺,哪一個不是被這容不得英雄安生的世道所逼,不得不拿起刀|槍,報家仇,覓出路。

都是死過一回的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只要他一聲令下,甘願奉上性命。

裴安拱手回禮,“保重。”

孫良沒再猶豫,調轉馬頭,帶著裴安的命令,去完成自己的使命,馬蹄絕塵而去,卷起官道上的一片黃土,一隊人馬很快被淹沒。

裴安收回視線,夾了一下馬肚,勒住韁繩轉身背道而行,出發趕往江陵。

沒有馬車,裴安和蕓娘繼續共乘一匹馬,太陽一出來,到底還是七月的天,風吹日曬。怕她曬出毛病來,經過第一個驛站,裴安便亮出了禦史台大夫的身份,將行蹤提到了明面上,享受著一等一的待遇,好酒好菜吃了一頓,再躺進幹凈的蠶絲被褥裏,摟著她睡了一個好覺,第二日天亮,驛站的主事主動送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要比馬匹慢上一倍的路程。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辦,理智告訴他應該盡快將人送到王荊的手裏,可一想起,到了江陵,他便要同她分開,少則幾月才能見,又什麽都不著急了。

最終還是選擇了馬車,她身上還有傷,馬車裏躺著好養。

果然人一旦有了感情,一切都開始拖泥帶水,他知道此時並非兒女情長的時候,但萬一呢,萬一有個什麽意外,閉眼之前,他肯定後悔這時候為何沒有多陪她一會兒,橫豎都是遺憾,了了一樁是一樁。

這樣的念頭,徹底地麻痹了自己,再一想,半月的時間,也趕得上,大不了回來的路途他走快些,少睡一些.......

誰知他身份一暴露,途徑的幾個城池,都有官員派人前來攔著城門口,盛情相邀。

聽人說起有龍舟競賽,見蕓娘眼珠子一亮,眼巴巴地朝他望來,他心坎一軟,無法拒絕,帶她下去逛了一圈。

又聽說蜀地有名的變臉戲班子,在幾層樓高的戲樓上搭了台,有上天遁地的功夫,一會兒從底下竄上來,一會兒又從上層跌下去,甚是有趣,一年到頭就演這麽一回,錯過了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了,蕓娘只需看他一眼,不用多說,他便投降點了頭,“走吧。”

開了個口子,後面就難以收場了,一路上什麽熱鬧蕓娘都要去湊上一回,看過河畔花船上能歌善舞的姑娘,聽了小曲兒,甚至連青樓,都去逛過。

南國的上流階層生活奢靡,青樓已然成了一塊標志,不去上一回,都不能稱為男人似的。

蕓娘原本瞧著熱鬧,平日裏自己又不好進去,一時好奇,讓裴安帶她去看看,誰知一進去,一群小娘子瘋了一般圍上來,如同盤絲洞裏的妖精,上來就對裴安動手動腳,一口一個郎君。

他這招蜂引蝶的本事,走哪兒都一樣,蕓娘心裏突然不舒坦了起來,很快帶著他出來,嘴裏叨叨了一句,“我瞧了,裏面也沒幾個好看的,臉上的粉塗太厚,遮了原本的模樣,說不定明兒走在大街上,就認不出來了......”

她語氣裏一股酸味冒出來,自己不察覺,裴安卻聽了出來,一股甜絲絲的感覺浸入心底,他只笑著也不說話,想多體會一會兒蜜糖刀子落在頭上的滋味。

他沉默不語,她心裏愈發有了計較,問道,“郎君之前經常光顧嗎。”

說了不提之前,自己卻又來打破了,之前如何,她還能怎麽辦,總不能將碰過他的那些小娘子都找出來,一一警告,不許再打他的主意,那樣不就成了妒婦了嗎,他肯定也不喜歡。

蕓娘問完便有些後悔了,正欲尋個話岔過去,他又突然回答了她,“很少,都是應酬。”

這樣的答案,不知道她滿不滿意,他看了一眼她的臉色,補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歡,以後不去了。”

南國世風如此,人人都可以買|春,他是個大男人,身份地位擺在那兒,他要不去,豈不成了異類,不合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