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文哥兒來的這一手連提議讓他進殿的謝遷都有些默然。

你這小子一開始不是講得挺好的,後面越說越上頭做什麽?弄得像我們師徒倆在一唱一和似的。

沒看到右都禦史佀鐘臉色越來越臭了嗎?!

好在文哥兒也知道看場合,見謝遷的眼神掃了過來,他馬上把廣告詞收了收正色表示是自己不該在工作期間吃喝玩樂甘願去城外運灰三天作為玩忽職守懲處。

佀鐘聽他最後誠懇地認了錯也就沒有再窮追猛打。

這點小事罰個三天也就夠了,以前李東陽他們在翰林院時錯過早朝都是罰去運灰意思意思。

倒是朱祐樘聽後沉吟片刻讓文哥兒趁著明兒休沐去一天就好去三天不是更耽誤正事嗎?

佀鐘:“…………”

怎麽辦?又想罵人了。

而且這次想罵的對象是朱祐樘!

有你這麽當皇帝的嗎?你這心都偏到哪裏去了!

文哥兒倒也不是自討苦吃的人,既然朱祐樘說一天就好,他也不會堅定拒絕。

下了朝文哥兒跟著謝遷他們往外退,正好和佀鐘這位右都禦史走到一塊。他一點都沒有剛在殿內對質過的自覺很是稀奇地和佀鐘攀談起來:“您這姓可真少見,我以前都沒見過跟您同姓的。”

黑著臉的佀鐘:“…………”

朝臣少來結交言官,咱言官絕不跟你們這些家夥同流合汙!

文哥兒一點都不在意佀鐘的臭臉,還繼續說出自己好奇的事:“您剛才說話聲如洪鐘而且講完一整段話都不帶喘的是不是有什麽秘訣?您能不能給我傳授一下我也想有這樣的好嗓兒!”

這可就搔到佀鐘癢處了他們家在山東鄆城雖是元末才遷過去的,卻已經融入當地百年。

他們當地人無論男女老少平時都愛練練嗓子家家戶戶都會唱《山坡羊》《耍孩兒》填的唱詞有雅有俗雅人只管唱雅的俗人只管唱俗的,皆大歡喜!

因著元時的張養浩便是山東濟南人,佀鐘自曉事起便把“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倒背如流,對張養浩這位進能經世治國、退能憂國憂民的元代散曲家很是喜愛。

為官以後他更是牢記“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句話,當上禦史後更是專門彈劾天子近臣,哪個正當紅就罵哪個,非得罵得他們不敢伸手不可。

憲宗時期的戰績是汪直得寵的時候當面罵汪直(喜提三年牢獄之災),萬安得寵的時候當面罵萬安(喜提雲南曲靖知府任命)。

作為成化年間一度被排擠出京師的北方官員,佀鐘對南方官員一直沒什麽好感,尤其是江西和江南這些愛抱團的。

哪怕文哥兒誇到了點子上,佀鐘面對他這個禦前紅人還是沒什麽好臉色。

文哥兒年紀雖然小,行事卻已經像極了他那些長輩,弄的什麽新社和《新報》隱隱有結黨營私的勢頭。像文哥兒舉薦的那些畫師在佀鐘看起來也是沒甚用處的家夥,書畫這玩意對治國有什麽助益嗎?

佀鐘冷笑著說道:“王小狀元你可是太子師,佀某不敢教。”

文哥兒見這位佀禦史脾氣又臭又硬,說話還帶著刺,便也沒有非要與他交朋友不可。他又不是白花花的銀子亮閃閃的金子,做不到人見人愛多正常!

既然佀禦史不說自己的練嗓秘訣,文哥兒下衙後就去找老丘閑嘮,問問他認不認得這個佀禦史,知不知道怎麽才能做到他那樣說話擲地有聲。

難道那是禦史不能外傳的獨門秘訣嗎!

丘濬本來聽說文哥兒被人彈劾了還挺擔憂,見他居然還關心起別人禦史是怎麽練嗓子的,頓時就不擔心了。

你小子就不能為自己的仕途擔心一下嗎?

像你這個資歷被彈劾這麽多次,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待遇!

丘濬沉吟片刻,給他講起山東百姓挺愛唱曲兒的事。

其實民間很多散曲還是老少鹹宜的,後來才慢慢變了味,全是些繞來繞去的酸話。

文哥兒聽懂了。

很多藝術發展著發展著就脫離了人民群眾,逐漸被鎖進高高的藝術殿堂裏無人問津。即便如此,在那些某項藝術曾經繁盛一時的地方也會散落不少遺跡。

至少不管是江南還是江北都還留有不少元代戲曲雜劇的傳承。

文哥兒聽後很是悵然:“可惜他不肯教我。”

丘濬就沒見過像他心這麽大的小子。他沒好氣地說道:“別人都彈劾你了,你還上趕著去跟人說話,自找罪受能怪誰?”

文哥兒記得丘濬曾經榮獲“誰先說話誰傻x”比賽優勝獎,一度堅定不移地拒絕跟當時還是吏部尚書的王恕說話。他笑眯眯地說道:“都是職責所在,人佀禦史又沒什麽壞心,都是為了江山社稷!”

本來就是他自己在東宮摸魚,被當場抓獲也沒什麽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