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文哥兒和王華閑嘮一會想起老丘提到的莊定山和陳白沙,不由好奇地問起他爹這兩人是不是真的愛寫“乾坤”和“日月”。

王華一聽就曉得丘濬給文哥兒念過什麽詩了。

這丘尚書,怎麽什麽玩意都給小孩子念叨啊?

王華回憶了一下莊昶和陳獻章兩人的詩,日月多不多他不曉得乾坤倒是真的多。

比如陳獻章誇東漢隱士嚴子陵講的就是“誰將此筆點行藏真有乾坤日月光”。

寫“日月”都附贈“乾坤”。

說起來陳獻章好幾年前赴京,就暫住在他們家旁邊的大興隆寺當時王守仁還經常往寺裏跑興致勃勃地去聽這位白沙先生講學。

那會兒王守仁才十二歲,聽得還挺起勁來著。

對於這樣一位有名望的前輩,王華自是不會和丘濬一樣在兒子面前編排對方。

王華微微一笑跟文哥兒說道:“要說提及‘乾坤’的詩,倒是真有一首適合你聽的。”

文哥兒一聽是適合自己的圓溜溜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好奇地追問:“哪首適合我的?”

王華給文哥兒念出一首《戒懶文》。

這是白沙先生陳獻章回老家講學後給弟子們寫的勸學詩。

中心思想是“你瞅瞅往聖先賢多勤奮,你再瞅瞅你自己懶成啥樣了”。

詩裏是真的有“乾坤”,只不過是在罵人——

“細看萬事乾坤內祗有懶子最為害!”

王華記性好得很哪怕是挺久前看到的詩也記憶猶新念得那叫一個行雲流水、那叫一個抑揚頓挫。

每次念到“懶”字還會特意看文哥兒一眼。

偏這詩裏含“懶”量極高文哥兒全程遭受了他爹好多好多次眼神問候。

文哥兒:“……………”

可惡,看他做什麽他哪裏懶了?!

老丘真是沒說錯這個陳白沙太可惡了沒事寫什麽《戒懶文》!!!

文哥兒覺得他爹在變著法兒地罵他不想搭理他爹了。

偏王華還說道:“怎麽樣?挺不錯吧?聽聽這最後一句,‘舉筆從頭寫一篇,貼向座右為警戒’。你既然也聽了白沙先生的教誨,現在就回去把這篇《戒懶文》抄一遍吧。”

文哥兒:?????

聊天就聊天,做什麽讓人抄詩???

冬至三天假期轉瞬即逝,等文哥兒在翰林院再見著錢福,一下子想起當初他爹讓他抄《明日歌》的大仇。

他眼珠子一轉,跑過去對以錢福為首的那群庶吉士說道:“我給你們背首詩!”

庶吉士們奇道:“行啊,什麽詩?”

文哥兒神神秘秘地道:“聽完你們就知道了。”

他小腦袋一晃一晃,順順溜溜地把《戒懶文》給錢福他們背了一遍。

等他囫圇著把整首詩都背完了,又學著他爹說道:“你們聽聽這最後一句,讓你們抄下來貼在座右警戒自己!既然你們聆聽了白沙先生的教誨,也該把這篇《戒懶文》抄一遍吧?”

錢福等人:“…………”

錢福伸手捏了捏文哥兒軟乎乎的小臉蛋,笑著說道:“我們又不是白沙先生的弟子,怎麽可以不問自抄人家白沙先生寫給弟子的詩?”

文哥兒一下子呆住了。

還可以這麽拒絕的嗎?

文哥兒那叫一個後悔。

對哦,人白沙先生寫來教誨自家弟子的詩,他們為啥要抄?

不問自抄多不禮貌!

真不應當!

靳貴見文哥兒一臉懷疑人生的懊悔表情,笑著說道:“左右也學士也沒那麽早過來,我們不如就陪文哥兒抄一遍吧,反正我們每日也要練字。”

一手好字是翰林官的基本功。

早在讀書時期夫子們就對學生要求非常嚴格,不管是去塾館、縣學、州學、府學還是國子監,都有每天臨摹字帖的要求。

他們這些成了庶吉士的,以後更是朝廷的門面,將來不知多少公文要出自他們之手,這三年自然是不能松懈的。

靳貴脾氣好,人緣也好,他這麽一提議,其他人也都欣然響應。

錢福摸了摸鼻頭,看了眼又精神奕奕起來的文哥兒,也跟靳貴他們一起提筆抄寫《戒懶文》。

文哥兒見他們都研墨提筆寫了起來,好奇地在庶吉士們的書案間走來走去,發現他們竟都是提筆即寫,根本不需要偷看別人!

文哥兒睜大了眼。

這些人!只聽一遍!就可以直接默出來!

全程沒有一個人掉隊!

這些庶吉士,真是太可怕了!

文哥兒收獲二十份庶吉士們給他抄的《戒懶文》,一臉惆悵地去找李東陽他們說起這事兒。

都什麽人啊,一個兩個聽一遍就記下了。

他抄的時候可是請教過他爹好幾回來著。

什麽匡衡車胤,他哪知道到底是哪個字?

對於文哥兒的震驚,李東陽慢悠悠地評價道:“那是你書看少了,看多點就知道是什麽了。別的不說,囊螢映雪那不是《三字經》裏就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