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年暑假, 溫辭依舊回了安城。

去年她是自費進的省台實習,今年她拿到系裏教授的推薦信,直接進了省台實習。

雖說依舊沒有工資,但實習兩個月下來, 多多少少也會有一些補貼。

月末的時候, 溫辭拿著為數不多的補貼跟之前存下來的獎學金, 給柳蕙和溫遠之一人買了件禮物。

他們吃穿都不缺,收到禮物時, 柳蕙還在念叨溫辭浪費錢, 可她的喜歡是真的,高興也是真的。

柳蕙拿著那件算不上頂好的絲巾翻來覆去地看, 溫遠之也在一旁拆著他的禮物。

這是最近幾個月來,一家人少有的溫馨時刻。

溫辭看著父母臉上的笑和發間夾雜著的白發, 識趣地沒有提起衛泯,也沒提和衛泯的任何事。

可不提, 不代表著它就不存在了。

柳蕙將絲巾收拾好放回盒子裏,裝作不經意提起:“對了小辭, 你還記得你讀幼兒園時的園長葉阿姨嗎?”

溫辭點點頭:“記得,怎麽了?”

“也沒什麽事,前兩天她來醫院檢查我們又碰上了。”柳蕙笑道:“聽說她兒子也在滬市讀書,我想著等你什麽時候有空, 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以後過年回來也好有個伴。”

“認識可以。”溫辭知道柳蕙藏著什麽心思, 索性把話說得很死:“但我有男朋友了, 當朋友來往沒關系, 至於其他的, 我也會跟他說清楚。”

柳蕙當即冷了臉, 把禮盒往茶幾上一扔:“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是嗎?”

“是。”

“那你就當沒我這個媽媽好了。”柳蕙也把話說得很死:“只要我還在,我就不會同意你嫁給他。”

“為什麽呢?”溫辭有一瞬地疑惑:“他的家庭也不是他能選擇的,他已經比很多人都優秀了,只是需要你們給他一點時間而已。”

“他需要我們給他時間,這個時間你知道要多久?五年還是十年?難道要我們就這麽陪你空等著?”柳蕙看著溫辭:“我們生你養你,不是為了讓你去扶貧的。”

溫辭無可爭辯。

時間是最難證明的假設。

她也不知道衛泯還要多久才能達到父母認可的高度,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長時間。

但只要他不說放棄,她也絕不會松手。

就當她是自私。

可愛本身不就是自私的嗎?

她也只是想盡力留住想要的。

僅此而已。

和父母的一次次不了了之,溫辭沒有全部都跟衛泯提過,這個暑假不止她在努力,他也一樣在努力。

那天她去安江巷給常雲英送東西,正巧碰上他喝得爛醉被杜康扛回來,常雲英見怪不怪地抱怨道:“又喝這麽多,別年紀輕輕就把胃喝壞了。”

溫辭這才知道整個暑假,他為了能多拉些單子,幾乎都在外面跑業務,好幾次都是這麽回來的。

她拿著熱毛巾替他擦臉。

他暈乎乎地還以為是旁人,抓住她的手不讓動,等看清了又笑眯眯地說:“是你啊。”

溫辭又心疼又好笑:“那你還以為是誰?”

“不知道……”他難受地皺起眉,整張臉又紅又燙,嘴裏一直嘟囔著溫辭聽不懂的數字。

過了會,又像是清醒了,一雙漆黑的眼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她。

溫辭坐在床邊,“看什麽?”

“寶貝。”

那是他第一次這麽叫,溫辭像被定在那兒,被他勾起手指才回過神,紅著臉嗔道:“你亂叫什麽?”

“不喜歡嗎?”衛泯像是有些苦惱,“電視裏都這麽叫的。”

溫辭笑了,“喜歡。”

她靠在他懷裏:“衛泯。”

“嗯……”

她想問你是不是很累,可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她便沒再說什麽,趴在那兒靜靜聽著他的心跳聲。

衛泯很快睡著了。

溫辭替他蓋好被子,又將風扇和窗戶都打開,點好了蚊香才下樓。

常雲英在院子裏洗衣服,溫辭走過去,她問了句:“那小子睡著了?”

“睡了。”溫辭搬了板凳要過去幫忙。

“你別弄,我這一會就洗完了。” 常雲英問:“你爸媽是不是知道了你跟衛泯談戀愛的事?”

溫辭點頭。

“不同意吧?”

溫辭還是點頭,又說:“我會努力讓他們同意的,我知道衛泯是很好的人。”

“哎。”常雲英說:“其實最初知道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是不同意的,我想我以後要怎麽面對柳主任啊,可是衛泯跟我說不會有那一天,我就想著他為我苦了那麽久,我就讓他高興幾天算了,但是後來,你們越談越久,我就問衛泯,到底是什麽情況,你猜他跟我說什麽?”

“什麽?”

“他說舍不得。”常雲英停下動作,胳膊搭在膝頭,指尖的水一滴滴掉進盆裏,她出神地望著院子裏的一角,聲音有些迷惘:“那麽大個人了,還和小時候一樣,哭著跟我說他舍不得,我想,那我能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