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天是溫辭第一次逃課。

她跟著衛泯上山之前曾在杜康家裏給林皎打了一通電話, 托她幫忙請兩個小時的假。

班裏負責英語周測的王老師一向喜歡溫辭,並未懷疑她的缺席,而溫辭也趕在晚自習開始之前回了學校。

一切看似都很順利。

就連溫辭晚上回到家裏,柳蕙和溫遠之都沒有再提起下午那一茬, 像什麽都沒發生, 照例問她要不要吃夜宵。

其實溫辭的內心還是有一些緊張的。

下午回學校的時候, 林皎告訴她考試中途鄭益海有來過班裏,看到她不在還問了一句。

林皎按照溫辭在電話裏的說法, 說她身體不舒服今天要晚來兩個小時。

溫辭擔心他會向溫遠之打電話詢問, 提心吊膽了一晚上,只是沒想到一切都那麽順利。

家裏風平浪靜, 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溫遠之熱好夜宵,拉開椅子坐在溫辭對面:“下午是你媽媽考慮不周, 你要是真想去,爸爸給你簽字。”

溫辭捏著湯勺, 為父母突如其來的妥協感到意外,也有幾分做錯事的心虛, 低著頭說:“還是去體檢吧,你身體不舒服要早點做檢查。”

溫遠之看著女兒安靜的樣子,微不可察地輕嘆了聲氣,但到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你吃完早點休息, 碗放在水槽裏就行了。”

“好, 爸爸晚安。”溫辭擡起頭看著溫遠之進了臥室, 收回視線時看見掛在墻上的全家福, 垂眸也嘆了聲氣。

深夜, 溫辭洗完澡抱起換下的衣服, 上邊還沾著若有若無的佛香, 在寂靜的夜晚愈發清晰可聞,撫平了她躁動不安的心。

她將這一晚所有的順利都歸於佛祖庇佑。

可很多年之後,溫辭再回想起這天,都曾不止一次的想過是不是因為當時自己撒了謊,又犯了佛祖的忌諱,才讓她和衛泯走到了絕路。

可惜那時已經是很久以後,而她與衛泯也已陰陽相隔數十年。

那天過後,溫辭借著體檢的事向柳蕙示軟,母女倆的關系重新緩和,一切又像回到原點。

但溫辭心裏很清楚,有些事是回不去的,而她也不打算繼續粉飾太平。

和衛泯種下的那棵樹像在她心裏又種下了一顆自由的種子,她迫切地想要掙脫和逃離。

“想什麽呢?”林皎擡手在她眼前晃了下。

溫辭回過神:“沒想什麽,發呆呢。”

林皎跟著在一旁坐下,不遠處的籃球場傳來幾聲喝彩,兩人一齊扭頭看了過去。

最近學校有籃球賽,雖說是各班自由報名參加,但按照往年的慣例,基本都是成績排名後幾個班級的活動。

溫辭記得衛泯也參加了比賽,但不清楚是不是今天,目光不由得停留的久了些。

“想看?”林皎倚著樹幹:“後天下午楊崢他們班有比賽,你要是想看我叫他幫我們留位置。”

說完,她又補了句:“是跟十八班打。”

溫辭被她這句弄得心裏一慌,猛地轉過了頭,愣了幾秒才說:“後天嗎?幾點?”

“下午兩點。”林皎問:“你爸媽能讓你這麽早出門嗎?”

溫辭低頭說:“不知道。”

上次責任書的事,柳蕙和溫遠之雖然沒有再提,但後來只要溫辭周日出門稍微早一些,溫遠之都會多問一句要不要送她。

再深一些,就是問她下午是不是有考試。

溫辭隱約覺得他們可能是知道了什麽,但轉念一想,依柳蕙的性子如果真的知道她逃課,是不會怎麽安靜的。

她不想跟他們打這種心理戰,周日學校沒什麽事的時候,都是在家裏捱到最後一刻才出門。

籃球比賽那天,溫辭也沒有藏著掖著,在飯桌上就提了一句下午要早點回學校。

溫遠之和柳蕙對視一眼,她裝沒看見,又道:“爸,吃完飯你送我過去吧,林皎的朋友下午兩點有籃球比賽,叫我過去幫忙加油。”

“比賽啊?行,那吃完爸爸送你過去。”溫遠之手碰了下正準備說話的柳蕙,她拿起筷子,沒再開口。

詭異的氣氛,溫辭只覺得疲憊。

後來坐在溫遠之車裏,她一路沉默著,直到快看見八中的校門,才忽然說:“爸。”

“嗯?”

“你們都知道了是不是?”溫辭扣著手:“植樹節前的那個周日下午,我其實沒去學校。”

這回輪到溫遠之沉默了,他將車緩緩停下:“這事我知道,但你媽媽不知道,我沒跟她說。”

溫辭愣了下,到嘴邊的話忽然就卡住了。

“小辭,你媽媽是愛你的,我也是,我們做什麽決定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溫辭看向車外,“只是你們對我太好了,好到已經不用過問我的意見,只是一味的對我好。”

溫遠之沒有同她爭辯,回頭看了眼說:“快兩點了,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