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陶太傅自認為對自己那倔脾氣門生的了解還是夠多的,但樊長玉被他帶走後,他心中突然有些沒底,頻頻往車窗外望去,最後幹脆下車繞著馬車轉悠,時不時又往謝征帶樊長玉離去的方向看上一眼。

領兵的小將前來詢問他:“太傅,大軍已就地修整多時了,要不……先繼續趕路?”

陶太傅背著手望著遠處道:“且再等等。”

小將便抱拳退下了。

長寧從車窗裏探出腦袋,將下巴擱在窗沿處,問:“爺爺,我阿姐什麽時候回來啊?”

陶太傅這會兒心裏也突突的,顧不上糾正長寧對他的稱呼,只道:“應該快回來了。”

他尋思著,就算惹毛了那臭小子,要當場把人帶走,但還有個小的在這裏呢,總不至於把小的給落下了吧?

這麽一想著,心裏又踏實了點。

趴在窗沿上的長寧突然驚喜大叫道:“阿姐!”

陶太傅打住思緒聞聲看去,就見那走前還一臉陰雲密布的臭小子,這會兒面色如常地牽著馬,把他剛收的義女給送回來了。

他瞧著這一幕,心中詭異地升起了個“一物自有一物降”的念頭。

從緩坡處下馬後,樊長玉這一路都是和謝征並行過來的,唇上還木木地疼著,她用手摸了一下,應該是腫了。

樊長玉覺得自己要長記性了,不能每次都咬他,這回可不就是偷雞沒成反蝕把米,他反咬的時候可比她過分多了,有一瞬她覺得他可能是真的想生吞了她。

他呼吸很不穩,抱著她喘了很久,肩頭牙印附近,又被他咬了幾口。

應該也不算咬,因為沒破皮,也不是很疼,但就是留下了好幾個紅印子。

見到陶太傅時,樊長玉生怕叫他瞧出自己唇腫了,盡量抿著唇說話:“義父。”

陶太傅沒來及仔細打量她,長寧就跟只靈活的胖兔子似的從馬車裏躥出來了,張開手臂沖樊長玉道:“阿姐抱!”

樊長玉抱過妹妹,無奈笑著哄道:“寧娘是不是塊小黏糕?沒見過你這麽黏人的。”

長寧哼唧著不說話,抱著她脖子不肯撒手,眼尾余光瞄到謝征正看著自己,這才乖乖叫了聲:“姐夫。”

自從她上次用繡花針紮醒了謝征,看到過謝征那副惡鬼似的駭人表情後,長寧就一直很怕他。

謝征被長寧喚了一聲,微微點頭,隨即又看向陶太傅。

明明他這會兒的目光已經平和下來了,但陶太傅還是莫名被他看得心口發虛。

謝征道:“我便把她交與老師了。”

陶太傅知道這是讓自己多護著樊長玉的意思,也正了神色道:“老夫好不容易才收個義女,自然是當寶貝疙瘩護著的,還用你說。”

樊長玉帶著長寧上車後,大軍也要重新上路了。

謝征馭馬立在道旁,拂過林海的風吹動他衣袍,裹住頎長挺拔的身姿,樊長玉打起車簾看向他:“我走了。”

謝征頷首,又道:“路上多加小心。”

長寧從車窗角落擠出個腦袋,扒拉著窗沿說:“寧娘也走了。”

阿姐在身邊,她就沒那麽怕姐夫了,甚至還能揮揮小胖手道別。

謝征跟小孩打交道的經歷實在是少,也不知道怎麽哄孩子,只道:“聽你阿姐的話。”

長寧頗為自豪地道:“寧娘最聽話了。”

天際傳來一聲鷹唳,尋到謝征的海東青直接俯沖直下,他擡起手,海東青便穩穩落在了他小臂上。

長寧一雙眼頓時就亮了:“隼隼!”

在樊長玉詫異的目光裏,謝征把海東青往車窗前一送,道:“帶上海東青,它送信快些。”

樊長玉問:“那你呢?”

謝征道:“你讓它給我送信,它能尋到我。我這頭給你送信,它不一定能尋到人。”

樊長玉還沒應下,長寧就已經喊上了:“寧娘養小雞喂隼隼!”

一旁的陶太傅道:“丫頭,這小子難得大方一次,你可別跟他客氣。這麽多年沒見孝敬過老夫,這會兒倒是什麽好東西都願意拿出來了……”

他酸溜溜的正有些不是滋味,暗道民間那句老話果真沒錯,臭小子都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他這半個老父親的待遇也沒好到哪兒去。

但轉念一想,這個半個兒媳婦也是自個兒義女,憨閨女有個長了八百心眼的臭小子護著也不是件壞事,他非但不酸溜了,還怪欣慰的。

最終海東青被長寧抱進了車廂裏,馬車在步兵陣裏徐徐向前,謝征對騎馬立在謝征身後的謝五謝七二人道:“去吧,好生護著她。”

謝五謝七一抱拳,便馭馬跟上了大軍。

謝征帶著余下親衛立在官道口,直到看不清薊州大軍的尾巴了,才一扯韁繩,調轉馬頭道:“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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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大營。

公孫鄞得知謝征親自追去還能沒能把人給帶回來,幸災樂禍地搖著扇子過來,準備裝模作樣地寬慰個一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