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話音落下,滿屋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過來,她們可以確定的是,蘇宛如口中的是“忍不了”,而非“等不了”。

阿朝嫁不嫁人,謝閣老需要忍什麽?

阿朝手裏握著茶盞,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蘇宛如一定知道了!

從端午前在曲水閣那一回,她就開始不對勁了!說什麽哥哥在不在乎她,方才又意有所指地說“你家那位”,難不成她與哥哥逛街市時被她瞧見了?

崇寧公主才想讓蘇宛如解釋解釋,樓下倏忽一陣喧鬧聲傳來,幾人聚在一處笑語喧闐,便聽到有人咚咚爬上樓,“公主!陸小公爺奪了經魁!鄉試第三呐!”

崇寧面上一喜,立刻起身:“太好了!盛京的前三甲,明年春闈定能高中!”

阿朝雖知往後與陸修文不會有太多交集,但也真心替他高興,她往窗下遠遠瞧一眼,陸修文就在那人潮聚集之處,前簇後擁。

才準備收回目光,又瞧見一道熟悉的人影,是七夕當晚在弘文館看到的那位平津侯府的長孫,他應該也是榜上有名,面露笑意,有不少人陸續前來拱手向他道喜。

心中不知出於什麽,總覺得比陸修文中舉更讓她高興,盡管她與此人素不相識,連他的名字都不清楚,但敬佩,也同時慶幸他有這種百折不撓的精神,被折斷羽翼後並沒有放棄自己,而是選擇另一條路繼續大道通行,來日定會有一番天地。

就像……當年的哥哥。

陸修文要回府接受各方來賀,緊接著又是慶功宴,兩位公主自然不會到鄭國公府拋頭露面,帶來的宮監打聽到幾位青年才俊的名字,暗中畫了幾幅畫像帶回宮,也不算一無所獲。

回去之後,謝昶過來用晚膳,果然已經知道她今日去瞧放榜了。

這個人從來時就繃著臉,暗戳戳不知在吃哪門子的醋,堂堂內閣首輔,管天管地還不夠,還管她今日瞧見了幾個男人,阿朝抿著唇,有點想笑。

她舀了一口桂花糖芋苗,若有所思地說道:“今日秋闈放榜,半個盛京的青年才俊都來了吧,能中舉也挺不容易,我聽說五十個秀才裏頭才有一名舉人,一百名舉人裏頭頂多五人能考中進士,難怪話本裏的豪商員外都搶著榜下捉婿呢,都是香餑餑啊。”

說完瞥他一眼,謝閣老果然沉著臉,好半晌才冷哂一聲:“你想說什麽,嗯?”

謝昶才轉過頭,嘴裏就被人塞了口糖芋苗,小丫頭笑得杏眼彎彎,“我想說,我哥哥厲害呀!人家十年寒窗不過考個秀才舉人,哥哥年紀輕輕就已經官居一品,哥哥威武。”

謝昶捏了捏她的臉頰,終於笑了笑,阿朝卻覺得他力道雖輕,卻捏得她有些疼。

“哥哥,你指腹是不是長了繭子?我記得從前似乎是沒有的。”她握著他的手仔細瞧,果然看到拇指指腹有一道薄薄的繭。

謝昶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卻靜靜看了她許久,從她明凈烏亮的眼眸,到水潤飽滿的唇,瑩白纖長的秀頸下,淺杏色的方領對襟遮住他已溫柔撚磨百遍的月牙胎記,可這又如何能夠?

阿朝還喝著豆沙甜湯,突然就覺得魚泡在肚子裏漲大起來,她小臉刷地一下就紅了,杏目圓圓瞪住他。

她不過是碰了他的手!

碰個手指都能這樣,往後……往後她還怎麽敢同他親近!

男人眸中的欲望絲毫不加掩飾,伸手捏過她細白的手腕,“上次讓你準備的事情,準備好了嗎?”

阿朝心口顫動了下,立刻意識到他說的是——出嫁的準備。

她滿臉躁得慌,不由得咬了咬下唇,“我……嫁衣還沒開始繡呢,總要等些日子。”

謝昶喉結微滾,嗓音有些低啞:“嫁衣繡得差不多了,過幾日拿來給你試試合不合身。”

阿朝驚訝地看向他:“何時的事情?”

她可是聽說那位輔國公家的小姐光嫁衣就準備了幾個月,她與哥哥在一起才多久,嫁衣都繡好了?

她忽然想起針工局的女官拇指也是有厚厚的一層繭,這個位置是時常做針線活才能生出的繭,不禁聯想起哥哥說過,當年阿娘不擅刺繡,還是爹爹替她繡的嫁衣,難不成……

她眼睫顫了顫,重新將他的手拿過來瞧,滿臉愕然:“這嫁衣,不會是你親手繡的吧?”

謝昶不置可否,斂眸看了眼自己的左臂,“若不是七夕那日受傷不方便,否則應該已經完工了。”

他自己能忍痛,怕她疼,沒辦法只能延誤幾日。

阿朝眼眶泛了紅,一時哭笑不得,“我自己可以的……再不濟還有外面的繡娘,你都已經日理萬機,如何還能空出時間來做針線?”

難怪他還能教她刺繡,難不成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阿朝又忽然想起一樁,“我聽她們說,輔國公府想請最好的京繡大師過府,可這大師卻不知被哪家府邸先請了去,不會是來咱們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