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朝將摘來的青杏用鹽水清洗幹凈,一部分腌在瓦罐內做糖漬青杏,另取幾枚撕去表皮,倒入冰糖水中熬煮。

晚膳過後,阿朝給他舀了一碗煮好的糖水,謝昶不太吃甜,淺淺抿了一口,眉頭直皺。

阿朝還沒喝,瞧他面色凝重,不禁問道:“怎麽樣,不好喝嗎?”

謝昶喉嚨哽了下:“尚可。”

他這個人要求極高,“尚可”應該就是好喝的意思,上回的八珍糕香香糯糯,他也是一句“尚可”。

阿朝幹脆沒用勺,直接端碗喝了一大口,謝昶還沒來得及阻止,緊接著少女脆嗓中發出一聲震天哀嚎:“啊啊啊!好酸好酸!”

一口將近小半碗。

謝昶額上青筋猛的一跳,只覺得牙齒頓時沒了知覺,心尖都被擰出了酸水來。

阿朝不顧形象吐回去半口,眼裏都擠出了淚花,捏尖了嗓子埋怨他道:“這麽酸,你也能喝得下?”

謝昶突然覺得“酸”字兒有些刺耳,擰著眉心飲了杯茶漱口,半盞下去才舒服一些,再慢條斯理地回看她:“但凡是你做的東西,我有嫌棄過一樣嗎?”

阿朝呆滯地看著她,余光瞥了眼他腰間的香囊。

你又在影射什麽?

但短暫的怔忡過後,心間漫上一絲甜蜜,他不顧閣老威風掃地,連她親手繡的香囊都願意戴出去,糖水成了酸水,連個嫌棄的眼神都沒給她……

那一絲甜蜜很快化作灼灼炙熱遊遍五臟六腑,瞬間在面頰熏蒸出一片瀲灩的紅暈。

阿朝垂頭咬著銀勺,生怕被他瞧見端倪。

用過晚膳,謝昶回澄音堂的路上,路過那棵杏子樹,躊躇片刻,斟酌著問身後的宿酈:“你可知道,如何判斷女子心中對男子有意?”

宿酈聽到這話當即滿臉錯愕,險些一個趔趄,大人這些年潔身自好,從他口中聽到一兩句兒女情長可不容易,不過心下一忖,很快福至心靈:“您是想問,如何能知道姑娘喜不喜歡您?”

話音方落,便接到自家主子一道鋒利的眼刀,但他也沒說不是,那就是了。

宿酈撓撓頭,訕訕一笑。

也是奇了,大人說話辦事向來利落果決,也從不拖泥帶水,要誰三更死,底下人絕不會托到五更,連朝苑這麽大的工程,也都是一月之內速速竣工,那麒麟獸一路進京可耗費了不少人力,至於那些白虎花豹,大人說要乖軟可愛不傷人的,他們也是當即搜遍了北直隸,才尋來這麽幾只幼崽。

背也背了,抱也抱了,覺也哄了,連那佃戶都知道喊夫人,宿酈本以為都要辦事了,居然還沒確定心意!

宿酈扼腕,“您就直接問姑娘,不是來得更快?”

那人冷冷睨過來一道“要你何用”的眼神,看來此路不通。

宿酈暗嘆一聲,沒想到素日算無遺策的謝閣老,連自家的姑娘都搞不定,可他也為難:“屬下孤家寡人一個……”

行到澄音堂外,謝昶冷冷扔下一句:“傳江叔。”

江叔倒是兒女雙全,見自家主子開了竅,心中自是高興,“以老奴看,姑娘定然也是喜歡您的,否則又豈會同您這般親昵?”

謝昶沉默良久,嘆聲道:“她還拿我當兄長。”

江叔想了想,“姑娘家若是看到自己心儀之人,會臉紅心跳,會不自在,咱們姑娘有嗎?”

偶爾也是有的,方才用那青杏糖水時,他那句說完,她小臉通紅的模樣沒逃過他的眼睛,可他無法確定,那一刻是她自己的嬌羞,還是有賴於他的心動。

共感之術一日不解,他便一日不能明白她對自己到底幾分真心。

可那是個未知數,他等不了。

江叔心下思忖片刻道:“京中這些官宦世家的後宅,小妾通房明爭暗鬥的不在少數,不論男女,看到自己心儀之人與旁人在一起,明裏暗裏總會拈酸吃醋,哦,就同大人您看不慣太子殿下與陸小公爺是一樣的……”

謝昶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他一眼。

江叔忙擺手道:“老奴不是這個意思,老奴是說,姑娘若是心裏有您,瞧見你與其他女子在一起,心裏自然會不舒服,只可惜您一向不近女色,這法子操作起來……”

謝昶自嘲地冷哂一聲,她把人家的香囊都帶到家裏來了,還想著給他與未來的嫂嫂牽線搭橋呢,就是不知,是假大方還是真慷慨?

謝昶沉思片刻,忽然問道:“姑娘三日後休假,可是與那李勉之女在曲水閣喝茶?”

江叔頷首,謝昶微忖道:“陳屏那日約在何處議事?”

江叔道:“禮部尚書原本是約諸位大人前往閑雲閣,大人可要過去?”

端午的龍舟賽,晏明帝也會親自前往護城河邊的崇聖塔觀看,原本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禮部與太常寺、鴻臚寺幾人議一議最後的章程就差不多了,他就沒打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