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樂章I(第2/3頁)

本來家裏就很不寧靜了,又為了這件事再鬧得雞飛狗跳,中間發生了很多事彥玲都記不清了。她只記得後來全家人都抵達了醫院,醫生說夏承傑的情況很嚴重,急需親人捐角膜,不然那只眼睛就會瞎了。夏明誠問他自己的角膜可不可以,醫生說他年紀太大,不能用。當醫生回到搶救室,走廊上就再沒有人說話了。過了很久很久,夏明誠才打破這片沉寂,但當他說出那句話以後,場面變得更加寂靜了:“阿司,把你的角膜給你哥吧。”

如果不是夏承傑義正言辭地拒絕,還不知道這事會演變成怎樣的鬧劇。彥玲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夏娜在醫院裏抱著面無表情地夏承司哭了很久。那之後沒多久,夏承司就出國了。

有很多次,彥玲都懷疑夏承司不是夏明誠親生的孩子。不光是因為夏明誠的態度,還因為夏承司的外貌與父親兄弟都不大一樣。夏明誠是典型的亞洲男性身材,雖然高挑,但骨架小,膚色普通。夏承傑是父親的文弱版,夏承逸和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唯獨夏承司,皮膚白皙,臉部正面很窄,眼眶深邃,鼻梁像山峰一樣高高挺起,個子也比家裏所有人都高。總之,有一點西方人的味道。

她想到以前在舊居為他當管家時,郭怡在某個下午茶時間拉著她閑聊,翻出了他小時候的照片,說阿司小時候簡直是最可愛的孩子。她不記得那張照片上夏承司長成什麽樣了,只記得他頭發有點黃,鼻尖翹翹的,是個雪白雪白的球兒。然後她說了一句:“二少爺真像混血兒。”

想到這裏,她忽然像想起什麽一樣,坐直了身子,從床上翻身下來,打開燈照亮狼藉的房間,在保險櫃裏找出了一把鑰匙--那是他們舊居的鑰匙。她竟還保留著。

雖然這樣做有點不理智,但前一夜宿醉好像完全沒有好過來。而且,一直待在家裏她會一直想著夏承司,這會讓她發瘋。她頭暈腦脹地出門,開車往夏家舊居前進。

已是半夜,冷空氣驟然降落,籠罩了大地。天空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冰塊,此時已然在瓦解,落下紛紛揚揚的白色塵埃。四十分鐘後,她在一個古老破舊的住宅門前停下,穿過花園,打開家門。雖然這裏依然供著電,但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她一直用手機上的電筒功能照亮道路。她走上英式樓梯,進入以前主人的臥房。

終於她在書櫃裏找到了以前的相冊,可是裏面的照片全部都被取走了。至此,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次前行實在有點魯莽。她嘆了一口氣,下樓想要打道回府。可就在即將離開宅院的時候,她在門前的信箱中看見了白色的東西。她眯著眼睛走過去,用手機照了照裏面,有一堆沒被拆開過的信件。用鑰匙把門打開,發現裏面大部分都是垃圾廣告信件。但是,一封手寫的外國信件在一堆打印信件中特別顯眼。淡藍色的墨水字,娟秀而漂亮,上面寫著“夏明誠收”。郵戳上的時間竟是幾天前。她沒猶豫多久,就把它拆開了。

裏面有兩封信,一封是手寫中文信,出自寄信人,開頭是“我不知道這封信是否能到順利寄到你那裏”。一封是英文印刷信,出自醫院。英文信的上面寫著“paternity test”。

她禁不住輕吸了一口氣。然後,她把兩封信都完完整整地讀下來,卻發現事情與她想的完全不同,而且還大大超出她的意料。竟然發現了這種事。太可怕了。她現在必須得想清楚到底該怎麽做,不然自己的麻煩就大了。她在雪夜中把信件匆匆塞進包裏,卻發現手機在包裏發光。翻過來一看,是個陌生電話。不知道為什麽,淩晨回家的時候感覺就一直不好,這瞎感覺更糟糕了。手被凍得微微發抖,她接通了那通電話:“喂。”

對方說了一句話,她立刻環顧四周,臉色比雪還蒼白:“你……你是什麽人?你怎麽知道我在哪裏?……什麽信?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什麽最後的話?我沒有什麽最後的話想要說,你在胡說什麽,你別嚇唬我……不要嚇唬我!”

她掛斷了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可不管怎麽打,都是連忙音都沒有就被掛斷了。她又通了另外一個電話,但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她非常確定自己被人跟蹤了,對方肯定是通過手機查到她在哪裏,還控制了她的網絡。於是,她幹脆把手機丟在了樹林裏,然後沖到車裏。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系安全帶,就有一個冷冰冰的東西從後座伸過來,貼著她的太陽穴。

*********

翌日早上,裴詩接到夏承司的電話。他讓她帶著員工簽約合同去公司找他。

年末的第一場雪尚未停止。城市張開了懷抱,迎娶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街道兩旁樹的膚色被秋天包裹成了黑棕,又被冬天用咒語凝固在大雪中。她趕到盛夏集團正門的時候,剛好看見了夏承司的車。黑衣保鏢他拉門,手擋在車門上方。他走從車上走下來,目不斜視地步入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