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思

他只顧著回應池雲鏡, 居然如此不小心,忽視了樓崖同樣在這裏。

渡劫期修士,不可能聽不見他與池雲鏡的對話。

冷靜下來, 仔細想想。

就算身份暴露, 也不過是被關入鎮邪塔。

除了吸些陽氣, 沐玄並未在昆侖境做什麽,被吸陽氣也是楚朗風和池雲鏡自願的, 他在鎮邪塔內表現好些, 應該能很快獲得一定自由, 再借助黑珠,說不定還能找機會逃跑。

沐玄潛藏在昆侖境, 早已設想過身份暴露的各種可能, 很快恢復平靜,轉頭看樓崖。

令沐玄意外的是,樓崖臉上沒有他想象中的冰冷之色, 而是痛苦掙紮,眼裏浮現血絲。

“……幫我。”

幻境裏霧靄劍沒有折斷,但重溫那段過往勾動了樓崖的心魔。

樓崖在幻境受了致命傷, 離死亡僅差一線, 他是渡劫期大能, 幻境受的傷不會有多少反映到本體上,可精神難免動蕩,導致冒頭的心魔趁虛而入。

沐玄不解:“我能怎麽幫你?”

“你有辦法。”

留下這句話, 樓崖不再開口, 專注對抗心魔。

樓霧還在外面, 若不盡快壓制住心魔, 他擔心樓霧鬧事。

他也怕心魔發作後, 把沐玄誤認成鬼修,下手控制不住分寸,將他與樓霧一同誅殺。

然而,心魔並非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

尤其對於心志如篩子般千瘡百孔,滿是漏洞的人,剛將心魔壓制回識海深處,下一刻,心魔就從更多地方冒了出來。

樓崖抖著手從乾坤戒取出一壺酒,動作粗魯大口灌下,酒水灑得衣襟上都是,布帛微微透明,緊貼肌理分明的胸膛。

濃郁酒香包圍住沐玄,聞之就令人微醺,卻幫不到樓崖,一壺酒沒喝完,就被控制不好力道的樓崖捏碎,碎片掉落,酒液滴滴答答順著手流下,有幾塊碎片被樓崖緊緊握著,割不傷他分毫。

沐玄一頭霧水,他從未有過幫人化解心魔的經歷,不知道樓崖為何篤定他有辦法。

只有在鑄器峰那回,樓崖剛打碎黑劍,又受樓霧言語刺激,心魔有些不穩,沐玄拍了他的背作為安撫,他覺得那不算自己的功勞,是樓崖調整得快,而這次樓崖的情況顯然更嚴重。

用安撫普通人的方法,就能緩解糾纏渡劫期修士多年的心魔,什麽天方夜譚。

但沐玄沒有別的辦法,樓崖已經不能溝通,死抓著沐玄不放,他只能用另一只手繞到樓崖身後,貼上男人寬闊的背。

樓崖沒有制止。

奇跡般的,樓崖真的平靜了點。

沐玄不可思議,感覺像普通人被雄獅鉗制住後,不自量力用擼貓的手法擼獅子,結果獅子一動不動給他擼,還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僅憑這樣還不足以令獅子放開他,沐玄順樓崖的背時,順便幫他理了理發絲。

年輕時的樓崖,每日將頭發束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如今整日披頭散發,落在胸前的發絲沾了酒液。

樓崖的神智稍微回籠,就看到一只纖細蒼白的手在打理他胸前發絲,攏好敞開的衣襟。

積威深重的渡劫期大能神情僵硬,眼神逃避,想說已經沒事了,又沒那個臉開口。

“瞧我看見了什麽不堪入目的畫面。”

剛才幻境的第一主人是樓霧,他陷得更深,蘇醒得也晚了點,一醒來就看見沐玄和樓崖你儂我儂,這回總不是視角錯位,紅衣少年精致的面龐上陰雲密布,嘲諷冷笑:“樓崖,你果然想行苟且之事,礙於倫常不能對徒弟下手,就饑不擇食,看上了徒弟的劍靈?正好,劍靈還是自願的。”

“住口。”樓崖打斷,與沐玄拉開距離,“無論幻境裏還是現在,都是你思想齷齪,眼裏看見的才齷齪。”

“行為不端的人反過來倒打一耙?你身為正道巨擘多年,學會了滿口大道理。”樓霧道,“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拿什麽抵賴?或者是繼續用身體不適這個理由,你在幻境裏受了致命傷,這個理由現在能說得通了。”

樓霧勾著唇角,笑意不達眼底,只有怒火冷冷燃燒,“你受致命傷還是這個劍靈做的,怎麽,你要他用身體償還?當著你徒弟的面,你真連臉都不要了!”

“滿口胡言!”樓崖動怒,“融雪化煙陣出問題,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關我什麽事。”樓霧道,“你非要將黑鍋推到我頭上也行,反正我身為鬼修就是錯。”

沐玄不願他們再爭執,重新刺激起樓崖的心魔,開口道:“還是要經過調查,才能確定異變源頭。”

他的話格外管用,這對曾經的主從都安靜下來。

樓霧相當惱火,但念及幻境裏沐玄害死樓崖,保護霧靄劍的舉動,他按捺住怒意,語氣復雜問:“本來霧靄劍會擋住那記殺招,你為何推了樓崖一把?”

沐玄實話實說:“我想讓他在幻境裏死,在外面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