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春日
被陳不恪要親身上陣拍最後一場吻戲這件事震住了的, 顯然不止卻夏一個。
從那人出來,劇組裏到處都是磕磕碰碰的動靜。
偏還沒人說話,安靜詭異。
而卻夏作為唯一利害當事人, 心情就更是一言難盡:“…這場戲應該是替身上吧。”
“嗯, ”那人在街景的路燈長杆上懶洋洋撐著,“所以我不是來了麽。”
“……”
卻夏睖著他:“陳不恪。”
靠著路燈的青年一停, 似乎有些意外, 薄薄而銳利的眼尾也一點點提拎起來。
他定睛看著神色難得嚴肅的女孩, 唇角一勾, 半笑不笑的, “哦,怕了?”
“?”卻夏木著臉, “一場吻戲,借位而已,我怕什麽。”
陳不恪插著兜,懶直起腰, 幾步踱過來,停到她側前。兩人肩交錯疊著, 那人還刻意遷就她矮了他二十公分的身高似的,抄著兜俯低了些。
於是耳邊聲線磁性喑啞,像那只為禍人間的浮士德魔鬼。
陳不恪:“要麽是, 怕你喜歡我。”
“別做夢——”
“要麽是,怕我喜歡你。”
“——”
卻夏哽了個大的。
她思緒空白地,遵循著身體本能地, 仰臉去看近在咫尺和她半錯開身的陳不恪。
說出這樣的話, 那人竟然還低垂著眼簾, 平靜疏懶地拿黑漆漆的眸子臨睨著她。
在他這個眼神下。
卻夏頭一回有舌頭打結的感覺, “…小狗才怕。”鬼使神差的,她來了這麽一句。
回過神,女孩神色裏掠過顯而易見的懊惱。
她別開臉,好像這樣就能收回那句話不讓對方察覺似的。
但來不及了。
陳不恪聽得眼瞳微怔,大約是沒想到,然後他就笑起來,邊笑邊直回身:“行啊,卻夏老師,這可是你說的——小狗才怕。”
一言既出。
卻夏繃著臉,硬著頭皮轉回來,給他了一個輕蔑的“是我說的又怎麽樣”的表情。
陳不恪:“這樣吧,我們打個賭。”
“?”卻夏狐疑,“賭什麽。”
“就賭誰怕了。”不知想到什麽,陳不恪用力咬著唇內笑了下,那一刻斑駁的壞意在他眼底撲朔,像星星似的招人又可惡。
“……”
卻夏直覺這裏面有個坑。
但小狗才怕又確實是她先放出來的“狠話”,這時候退縮未免太損志氣了。
卻夏:“賭就賭。”
“輸了的人……”
陳不恪懶慢地拖著腔,抄著兜擡回下頜,他視線在這寬闊的室外拍攝場地劃了一圈,最後又停回卻夏身上。
陳不恪慢條斯理重復了遍:“輸了的人,在劇組所有人面前,學,狗,叫。”
卻夏:“——?”
賭這麽大嗎。
卻夏短暫地怵了一秒。
最多三秒。
然後反骨就被他激起來了。
雖然藏得深,但她還是有點叛逆在身上的——
幾秒之後,卻夏繃起臉,朝陳不恪一揚下頜,冷淡嘲弄:“《爆,白毛頂流竟在拍攝片場學狗叫》,這個標題取得怎麽樣。”
陳不恪聽完,怔過之後,他卻低頭笑了,聲線裏喑啞著藏都藏不住的愉悅。
他擡手把棒球帽摘下來,往女孩頭上一扣。
然後修長性感的五指屈起,隔著薄薄的帽子,不知道是報復還是懲戒地揉了把。
“好,”白毛頂流俯了俯身,帶笑的呼吸都撩人,“就這麽取。”
“…………”
卻夏別開臉。
……不要被迷惑了。
這絕對是戰前示威。
於是在全片場和兩位主演、不,只有一位主演十分嚴陣以待的緊張形勢下,最後一組吻戲鏡頭開拍了。
雖然說是替身戲,但為了後期剪輯的流暢順滑程度,一般是要替身演員將替身鏡頭前後的整個長鏡都拍下來的,方便後期按需求取鏡。
好在這種不需要台詞,全程像是拍了個默片。
卻夏一直在腦內回放男女主這段對手戲的走位,思考等下的面對面借位吻戲裏,她要怎麽才能從氣勢上把白毛頂流的囂張氣焰壓下去。
陳不恪走在她旁邊,偏過臉看著,眸裏隱笑。
還好鏡頭一直在後,否則拍下正向——身旁女孩的表情已經越走越嚴肅了,十足的戰備狀態,不像約會,更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人打上一架了似的。
明明是只小狐狸才對。
怎麽一遇上這種事,就像灌了迷魂湯似的,方向都找不著,還亂著爪步七暈八素地被他牽著走。
陳不恪都有點不忍心了。
他低下頭,聲音清啞:“牽下手。”
“?”卻夏差點轉頭。
但記著身後還有鏡頭跟隨,她猶豫了下,目視前方,放到最輕聲疑惑開口:“原對手戲裏有這一段嗎?”
白毛頂流眼都不眨:“有。”
卻夏:“…哦。”
女孩從身上的珍珠白毛衣長袖裏艱難地探出指尖——卻夏還在腹誹這種服裝道具叫男女主怎麽自然牽手的時候,沒能完全伸出來的手指忽然被人隔著毛衣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