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Present

“我們……還是結束吧。”

郎峰說這句話的時候,周其琛剛剛推開他在悅國酒店房間的門,他們甚至沒寒暄兩句。

周其琛站定了腳步,低頭看了看手裏面拿的葡萄酒。之前郎峰給他發消息問要不要周二晚上見一面,除此之外倒也沒說是約見約吃飯還是約睡一覺,所以他確實是沒想到。

幾秒以後,他可能是消化了這個事實,擡起眼來沖郎峰笑了笑:“那也喝一杯再走。”

郎峰好像很喜歡甜口的葡萄酒,尤其德國產的雷司令,周其琛遇到他之前沒喝過這個品種的,但今天來之前他多了個心眼兒,特意在某個朋友的微店上下單的。他想,愛可以不做,感情可以不談,酒不能不喝。從某種角度講,他其實最近兩年過著一種享樂至上的生活。

郎峰見他笑的時候,就轉過了臉,望著窗外夜景。他其實最喜歡的就是周其琛的笑,各種各樣的,含蓄的、放肆的、調侃的、隱晦的、淡然的。所以這種時候,他醞釀很久的話一出口,他最見不得的也是他的笑。良久之後,他說:“你同意了?”

周其琛走到廚房拿出了開瓶器,脫下外套,把酒打開了,又拿出兩支酒杯,給他和郎峰一人倒了一杯。屋子裏面很安靜,晶瑩的液體撞擊杯壁,讓郎峰想起他們在方皓家裏面初遇的那個晚上。那時候,周其琛一個人在吧台調著雞尾酒,他要了簡單一杯Margarita,周其琛往裏面放了雙倍的龍舌蘭。他其實看到了,也看出來了,可他沒點破。也許那一刻起,他就太縱容了,對自己的欲望,也對眼前這個人。

做完這一切以後,周其琛才說:“能有什麽不同意的,就按你的意思。”他沒有挽回,也是郎峰意料之中,可真聽到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郎峰還是覺得心裏面難受。不過長痛不如短痛,他越難受,也就越發覺得這個決定是最理智最正確的。他們見了六七次,上了三次床,說少也少,但說多也夠多了。那天一席話以後,他也清楚地知道再糾纏下去沒結果,是兩敗俱傷。

郎峰這才接過了酒杯,兩個人沒往床的方向走一步,倒是在沙發上坐下來了。

他這才開口:“你都不問問原因嗎?”

周其琛說:“你不想繼續了,這不就是原因。”

郎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不想繼續,也不是因為沒興趣了,而恰恰相反。”

周其琛多喝了兩口,瞬間酒精的後勁兒就上來了,他這個時候,還是調笑了一句:“你愛上我啦?”出口以後,他意識到這個玩笑太不合適,可是已經晚了。

郎峰沒跟他計較,倒是按照自己計劃的繼續說:“愛談不上,但我挺喜歡你的。”他擡起頭,黑色的眼睛透亮,帶著不遮掩的直接的情感。郎峰怕周其琛的笑,可周其琛怕他的眼神,他眼睛裏有種運籌帷幄的冷靜,又有種鋒芒畢露的直接。

“你也看出來了,你也有感覺到,因為我在努力表示。但是,我接收不到相同的信號。也不是說我們身體上不合拍,我覺得我們很合拍,這恰恰是問題所在。我想要更多,你給不了更多,所以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繼續做朋友,反正也有挺多共同朋友。不願意的話,也可以不見。”他說完了心裏想說,然後才又轉過臉,看了看周其琛的反應。

可他就靜靜坐著,和他平常有種反差,似乎在消化他所說的。

郎峰等了很久,得有個把分鐘,可是周其琛還是沉默。到了這時候,預演的台本走完了,他才有機會消化剛剛發生的一切。周其琛這個人就是這樣,他可以注意到自己喜歡喝哪種葡萄酒然後特意帶來了一瓶,卻不會在做愛之後跟他溫存,不會對他揭示太多內心深處的想法。你說他灑脫吧,他走得倒是灑脫,可是因為這種看似十分順手、特別自然的小動作,走得時候都在郎峰的心上面剜下去一小塊兒。

過了一會兒,周其琛手裏的葡萄酒杯見底了,他把酒杯放下來,擡手解了襯衫最上面的兩個扣。

“最後一次,做不做?”他問郎峰。

郎峰擡起手,搭在他要解第三個扣的手腕上,停止住他的動作。“不做。”

周其琛跟他說:“你又在忍耐欲望。”

郎峰這次沒順從他:“這樣漂漂亮亮的挺好,做了你我都難受。”

周其琛看他堅持,他把扣子又扣回去了。每一次,郎峰在這種時候都顯出一種異於常人的邏輯和理性,這種理性讓自己相形見絀。他本來想多聊聊,把一瓶酒喝完再走,可後來還是決定算了。這短短一個月裏,他得到的也夠多了。

從郎峰的酒店裏面走出來的時候,他喉嚨裏面泛起葡萄酒的余韻,又甜又澀,像是他們兩個短暫交織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