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赫舍裏氏無緣無故失蹤了。

隆科多尚不知情, 剛從外頭回來,就被李四兒兜頭一件碧璽雙耳瓶砸過來,險些扣在腦袋上。

他似是習慣了李四兒這般作為, 笑笑躲開,任由那只聖祖爺從前賞來的瓶子砸在地上, 碎成八瓣。

屋中一片狼藉,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隆科多眼裏通通瞧不見, 踩過一個丫鬟的手背,踱步到了李四兒跟前。

李四兒扭個身子不想搭理,又被隆科多扯著腕子掰回來:“你爺們兒剛進家門就摔摔打打,哪個王八羔子又惹你生氣了?”

“爺這話說的,哪裏敢給您甩臉子。不過是爺的正房夫人走失了, 妾怕連累咱們承恩公府,正在發問呢。余下的,爺不妨仔仔細細問問你這府裏的人吧。”

李四兒陰陽怪氣瞧了隆科多一眼,眼神瞟向地面,示意他自個兒問問腳邊跪著的丫鬟。

李四兒指的便是方才被砸的頭破血流的丫鬟。

這丫頭年紀不大,名叫月奴, 是上個月剛換到屋裏伺候的。

月奴才剛被買進府中沒多久,不明白這承恩公府裏,瞧著越是光鮮的地方, 越發齷齪,也最難保住性命。她還當是自個兒撞了大運, 能多賺些月銀供一家老小吃穿用度了,開心得不行。

李四兒最是瞧不得做奴才的這副樣子。

她是做主子的人, 尚且還背著一張賣身契, 叫兒子玉柱得認赫舍裏氏那個賤婦為額娘, 這幫下賤的狗奴才憑什麽歡喜?

曾經做過隆科多嶽父的小妾,如今又成了隆科多的寵姬。

她早就在連人帶賣身契,一同被送來佟府時,將羞恥和道德全都拋下了。

憑什麽赫舍裏氏一族就能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憑什麽她被隆科多強行納妾,還得叫赫舍裏指著鼻子罵“狐媚子”?

憑什麽她生的孩子就得叫死敵一聲額娘?

李四兒從入府到今日,將所有的新仇舊賬都記在了隆科多嫡妻赫舍裏氏身上。

隆科多是她的天,她不能砸了自個兒子的天。

於是轉頭揮刀向更弱者。

而承恩公府主人隆科多,對這一場妻妾大戰樂見其成。

他知道寵姬的厲害,便拿正妻當個猴戲看。

屋中靜的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到動靜。

隆科多十分嫌棄地“嘖”了一聲,伸出腿踹了地上的月奴兩腳:“人呢?裝什麽死,是不是你私藏了!”

月奴瘦弱的身子如遇上風雨的稻草人,千瘡百孔露在外頭,也沒有人會落下一個憐憫的眼神。

她趴在地上,驚恐又委屈的搖著頭,血跡順著各處滲出來,染紅了地面。

李四兒皺眉:“沒眼力價的東西,這月剛鋪上的粉彩地磚都給汙了,晦氣得很,拖出去。”

很快便有人上來,試圖將月奴拖下去,小丫鬟似乎是預感到什麽,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欲,搖著頭沖到隆科多腳邊,抱著他的大腿懇求原諒。

隆科多居高臨下,一臉的饒有興致,似乎很享受女人匍匐在腳下的樣子。

李四兒卻在這時候冷笑一聲,扇了扇手中的團扇,沖著管家吩咐:“這丫頭既然玩得花,收拾收拾擡下去,全當今夜給爺添個樂子吧。能不能入了爺的眼,就看你自個兒了。”

管家先前還一臉冷漠公事公辦的態度,聞言躬身應是,余光再瞧月奴,卻流露出幾許憐憫之意。

隆科多倒是樂呵,握了李四兒的手拍拍:“別操心,這群奴才們拉下去嚴刑拷問,爺總能把她給找出來的。”

李四兒看著管家將屋內大大小小的人拖出去,其間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都沉默且服從的順著規矩來,心中舒坦多了。

她語氣再沒有那般咄咄逼人,輕搖小扇,斜一眼隆科多笑了。

“依我看,這件事光查奴才頂什麽用,八成跟你那大兒子嶽興阿有幹系。你這個做阿瑪的,在外頭拿不住八旗,捏不住年羹堯,連幾個破落戶的阿哥都擺不平,如今到了自個家裏,親兒子也收拾不住了。”

李四兒嘲諷完,笑得風姿綽約,那張臉只瞧一眼便要驚為天人。

只是可惜,皮囊之下卻是腐爛的人心。

隆科多骨子裏是個驕傲到極致的性子。

與年羹堯不同,隆科多的曾祖父名為佟養正,乃是大清開國元勛,去歲雍正登基,頭一件事便是追封佟養正一等公,與隆科多祖父佟圖賴並為“太師”。

但是從佟圖賴之後,隆科多便不滿意了。

佟圖賴之女,便是聖祖爺的生母——孝康章皇後,整個佟佳氏也因為出了個皇後,一躍成了“承恩公府”。

後來聖祖爺登基時,將佟家滿門從漢軍正藍旗改隸漢軍鑲黃旗,隨後又改為滿洲鑲黃旗。

真是一朝麻雀變鳳凰,實現了等級越境。

打這之後,他們家就好像發現了什麽稀奇古怪的升級路子,專程“賣起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