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巫老太一頭紮在草堆裏哭的傷心欲絕, 破風箱撕扯聲甕在憋悶的枯草中,愈發淒厲。

幾位老嫗守在巫老太身邊不停勸,那架勢像是誣陷不是她幹的反而是受害者。

這老太比黎溫還能作, 且作的令人厭惡,周圍好些圍觀的年輕人紛紛皺起眉。

黎溫聽得煩了, 也不跟殷君寧打招呼, 掉頭朝外走,她料想以殷君寧對寨子裏人過分寬容的贖罪精神,這事最多就不了了之。

不出意外, 黎溫走到門口之際, 眼角余光瞟見村長與幾位村幹部一起走到殷君寧身邊, 他們低頭朝殷君寧說著好話。

又在話裏話外傳遞著一個信息:希望殷君寧高擡貴手。

“巫老太年齡大,身體也不好。您看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村長臉上掛著局促的笑容,越說越臊。

巫老太今天犯下的事不是小打小鬧, 殺人、陷害這哪一條報警,都能令巫老太吃一壺的。

考慮到巫老太的行為是陷害未邃, 村長不想把事情鬧大, 他臉上堆著央求的微笑。

……

黎溫不想聽殷君寧接下來深明大義粉飾太平的原諒,覺得憋屈, 甚至於對這女人剛升起的好感都消失的一幹二凈。她一腳跨出祠堂,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殷君寧站在原地, 目送黎溫離開, 直到門口重新落下濃黑的幕,才收回眼底多余的表情。

像是從黎溫最後拍門的聲響中體會到黎溫的心情,殷君寧緊抿的唇瓣微微勾了勾, 她把視線轉向期期艾艾求情的村長,又看了眼遠處哭嚎不停的巫老太。

重新掛起不容斡旋的笑容:“您嚴重了, 老太太年齡比我們都大……她哀嚎的像個孩子似的委屈,令我朋友不開心了。”

此刻殷小姐的臉還是那張臉,眉眼間依舊透著好說話的慈悲。

偏偏目光回落村長等人身上的時候,眾人只見一向好說話的女慈善家,那雙杏眸像是溫玉藏冰,當下劈開一道刃面,封住了村長牽強附會的請求。

“此間事了,村長還是找老太解開心結,小兵死前見過什麽人,那人為村子做了什麽樣的投資?都一並說一說”

村長瞳孔猛地縮了縮,他甚至不清楚殷君寧知道多少,極快掩飾住臉上失態,張口想要否認。

殷君寧卻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疏離冷淡的目光像是刺一樣,紮進村長眼底。

“我還知道,巫老太今天為什麽有勇氣陷害我?”

村長額頭汗水往下滴,殷君寧忽然湊近,無聲的說出兩個字。

下一秒,村長手臂青筋暴出,他重重的跺了跺地面。

殷君寧溫柔的安撫他:“消消氣,當年您因大巴山招商投資的誘惑瞞下那人最後與小兵的談話,現在小兵的奶奶也同樣為了錢稀裏糊塗給殺孫仇人賣命。”

“上梁不正下梁歪。惡人行惡,只分一次和很多次。”

殷君寧語氣低了些,她本不想把親生父親說的那麽不堪。

也沒有理由否認小兵的命的確續給了自己,她可以用這雙手去還債去報仇,但是她不能讓黎溫那樣愛憎分明的人生出倒刺。

殷家子子孫孫所有壽命長久的人,統統不是善類。他們延年益壽都要靠別人續命……

殷君寧查到證據去報警的那天,殷唯將她手裏證據攔截銷毀,並三言兩語說服小兵自願燃燒魂燈為她續命,從此她落下滿身泥濘。

只是殷唯千算萬算,主導的這場續命不符合殷家人行善的規則,殷君寧的魂燈只能燃燒三年。,

大約殷唯也曾在某個深夜裏懊悔過,但是他的後悔不過是因可惜殷君寧天賦絕倫的經商才能。

很快他就可以找來流落在外散養的私生子,並緊鑼密鼓將還是空殼公司的歐安互娛作為私生子踏入殷氏集團的跳板。

三年來,步步籌劃,抽回殷君寧繼承權,並把私生子推向高位。

就連巫老太今天當眾跳出來也是殷唯安排好的。

原因不過是,殷君寧在既定死亡的那天沒有死,反而是殷唯行差就錯對媒體提前公布了殷君寧死亡的結局。

而殷唯大抵也沒有想到三年前自那盞魂燈點起來的時候,殷君寧同樣在布局,她打算將殷家毀了。

這個家族根是爛的。

所以她這些年招來童薇和蔣丹麗,在國外發展了海外互銀基金公司,以海外資本入股歐安互娛,並在殷唯提拔殷行取代她執行總裁權利的當晚,進行了全方位拋盤。

至於隔天殷唯在殷氏董事會上焦頭爛額應付董事會成員的事情,殷君寧今早通過蔣丹麗電話得知。

關閉長風衣內掩藏的銀灰色錄音筆,殷君寧從裏面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村長,隨即沖後者飽含深意的笑了笑:“如果哪一天您想清楚了,願意當面指認那人,這是我私人電話。”

殷君寧沒想過自己會活下去,她十分清楚殷唯身後的殷家有什麽樣的能耐。幾百年長盛不衰的家族,這一回殷君寧不會再像三年前一樣貿貿然行動,至少這一趟巫疆之行,巫白先生給她的龜殼卦象是:“絕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