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連獵豹自己都怔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劃痕, 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多久沒流過血了。

他不但沒有傷到對方一分一毫,反而自己被輕飄飄地劃了一刀。他在動手之前,可完全沒有想到這種結果。

獵豹惱羞成怒地轉過頭, 卻看到黑發少年在站定後,也微微側過了身。

那雙霧藍色的眼眸就在不遠處,眼睫微微垂下, 虹膜緩緩轉移到對準他的位置,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眼睛裏面有任何該有的情緒。

沒有憤怒, 沒有驚懼, 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得意。

仿佛他看著的只是一團無關緊要的垃圾。

獵豹原本已經蓄力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軟了下去, 不知為什麽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涼意。

然而下一秒,夏佐的拳頭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褐發少年只是看了友人一眼, 就仿佛篤定受傷的不是對方一樣, 直接略過了西澤爾,在那一瞬間踏地加速,璀璨的金瞳裏藏著鋪天蓋地的殺意。

全身上下仿佛在燃燒,而他半點都不想去管,只有無盡的自責、後怕和憤怒。

他剛剛沒有趕到。

而這個人只差一點點, 就能殺了西澤爾。

不、可、饒、恕!!

拳頭帶起的勁風,只在頃刻之間,就抵達了獵豹沒有任何防護的眼睛。

“竟然在我面前傷害西澤爾——”

第一拳。

“去死!!!!”

第二拳。

越來越快、越來越重的拳頭密集地打在獵豹的身上, 而他根本沒有辦法反應,他甚至不能凝聚精力使用天賦。

……他在最開始的時候, 明明是有機會避開, 甚至反擊的。

他為什麽遲疑了?

身體的劇痛毫不停歇地傳來, 卻抵消不了獵豹心中越來越濃重的寒意。

——在被擊倒在地的那一刻, 他再次瞥見了夏佐身後的黑發少年。

他一只手放在制服的褲子口袋裏,一只手漫不經心地翻轉著染血的銀色刀片,再往上,是一張被擋住了大半,遮去眼睛,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彎起的唇角的臉。

在眾人之後,他笑得輕緩而毫無情緒。

仿佛正端坐看台上,戲謔又平靜地欣賞這一出可笑的鬧劇。

“夏佐。”西澤爾偏了下頭,左耳的耳墜也隨之一晃。

他笑著說:“我記得,你應該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人了吧?”

夏佐的天賦是「牧師」。

可誰規定,牧師就一定要不染絲毫鮮血呢?

為了他們的信仰,為了他們的神明,他們可以發動戰爭,可以身裹鮮紅,可以踩著萬骨高唱贊歌。

“砰!!!”

已經看不出形狀的人影被哐得砸了出去,激起一地的灰塵,拖出令人膽寒的長長血痕。

庭院內一片靜寂。

沒有人能想得到,獵豹在這兩個人的手下,完全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而甚至……

就連那個夏佐都徹底被激怒了,黑發少年這個被確定為擊殺對象的人,眼睛裏卻還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僅僅是擡起唇,露出雲淡風輕的溫文笑意——僅此而已。

“還有誰也想要來試試嗎?”夏佐一字一頓地說道,野獸般的金瞳一寸寸掃過那些先前看熱鬧的人:“我很樂意奉陪,但如果誰想對我的朋友動手——”

少年話語中的戾氣一下子重了起來。

“——他就是下場。”

從在白象區三級監獄見到西澤爾的時候,他就承諾對方,要好好保護他了。

只要自己沒死,他就絕不可能讓別人在自己面前傷害西澤爾。

“停下吧。”突然之間,他的肩膀被人按了一下:“該冷靜了,夏佐。”

厄休拉默默地把夏佐的情緒往恐懼和混亂上引——她沒辦法做出正面情緒的引導——以此來相對地減弱他的怒火和殺意。

畢竟再怎麽說,夏佐的能力也是歸屬於光明側那一掛的,長時間的負面情緒,對他的能力提升並沒有好處。

這和偏向光明側的天賦持有者,性格總是更加積極樂觀,從根本上是一樣的道理。

黑發少年的聲音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到像是像是一盤冰水,瞬間蓋住了他上頭的情緒。

“……好,西澤。”夏佐還是不高興:“他想殺了你!要不是你反應快,你就已經死了!”

……而且,如果不是他下意識想要去找西澤爾在哪裏,也不會被獵豹順著目光找過去。

這麽一想,他就更沮喪了。

黑發少年眨了眨眼睛:“好了,放心吧。就是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夏佐:“……?”

這話怎麽聽起來,有那麽一絲絲的奇怪?

“況且——”西澤爾向安靜的樹蔭下走去,邊走邊拉長了聲音輕聲說道:“從頭到尾,你有感覺厄休拉慌過嗎?”

夏佐怔了一下。

對哦。

比起自己,厄休拉這個西澤爾的非理智堅定擁護者,除了告訴他西澤爾在場外,從開始到現在,可是連吭都沒有吭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