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天去名為學校的庇護所給裏面的孩子們教了些東西, 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阿皎都沒時間再過去了。

甚至連回小診所的時間都少了很多，一天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港口Mafia, 因為老首領的情況越來越差了, 他作為老首領的負責醫生，當然要守在一邊。

不過這麽一來, 他和老首領的相處時間也多了不少。

實話說, 阿皎對老首領沒什麽好感也沒什麽惡感, 他面對老首領的身份就只是一個醫生而已。

他是港口Mafia首領, 並且在原本的世界中，還因為晚年發瘋差點鬧得橫濱大亂, 不管怎麽說，這都不是一個好人。

“醫生, 我還有多久？”

躺在床上，老首領看著坐在輪椅上寫報告的阿皎, 突然出聲詢問道，聲音透著一股衰老和虛弱, 隨後他移開了目光, 看向坐在不遠處墊子上玩積木的愛麗絲。

“首領的情況很穩定，只不過，您年輕的時候受過的傷, 如今都在影響著您的身體, 持續治療的話會好轉的, 不用擔心。”

這當然是安慰的話。

老首領年紀大了, 身體也被掏空了, 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但阿皎作為醫生不可能這麽說。

說實話, 老首領這個情況，除非奇跡再生，否則的話都不可能改變結果，阿皎能做的只不過是讓這個過程不那麽痛苦，不至於讓臨終的痛苦折磨著老首領的理智。

——作為港口Mafia首領，如果身體的痛苦折磨著理智，誰知道他會不會發瘋？

阿皎不想要港口Mafia，也沒那個興趣收拾爛攤子，還是穩妥一點比較好。

老首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顯然聽出來阿皎的真實意思了，不過兩人默契地沒有深究下去。

吃完了藥，老首領就從床上下來了，身後除了阿皎，還跟著幹部大佐。

“醫生，過來跟我下一盤棋吧。”

見阿皎似乎對他這時候還下棋有些不贊同，老首領哼笑，“我還沒有老到要在床上躺著的地步。”

老首領現在需要靜養，而下棋這種需要動腦子消耗精力的事情其實不適合他。

不過，他要是堅持，阿皎自然也沒有什麽意見。

似乎早有準備，休息室裏早就準備好了，大佐上前幫忙將棋盤擺好，隨後站到老首領身後——這倆下棋的人一個年老體衰，一個虛弱得連自己走路都做不到，還依靠輪椅行動，不管是哪一個，都不適合幹活。

所以大佐覺得自己還是主動一點吧。

旁邊玩著的愛麗絲此時也丟下積木跑了過來，站在阿皎身邊似乎很好奇的樣子。

老首領拿黑子，阿皎拿白子，執黑先走。

兩人下棋都有些隨意，老首領不知道為何，今天的話似乎尤其多。

“醫生，我還是得說，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在下倒是覺得，在下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人罷了。”阿皎不知道老首領為什麽會發出這樣的感嘆，低頭盯著棋盤。

說實話，老首領的棋藝真的不怎麽樣。

老首領手中還拿著一枚黑棋，因為生病和衰老，幹枯的手看上去很難看，仿佛所有的水分和生機都被時間抽走了般。

年老的人看到年輕人，總會有些嫉妒的。

羨慕他們擁有年輕的身體，但是這種羨慕在阿皎身上卻完全不成立。

並不是因為阿皎雖然年輕，但身體卻比老人還要虛弱，而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老首領想，對方大概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吧，只是看著，老首領都覺得自己平和了很多，說實話，老首領曾經懷疑這是異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這種能夠影響人情緒的異能作用的時候悄無聲息，甚至很難被人察覺到，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然而最終老首領卻知道，這並不是異能。

至少阿皎的異能不是這個。

一直到現在，老首領都沒能明白那種感覺到底來自於什麽，後來想，大概就是因為無欲無求吧？

他很清楚，整個港口Mafia曾經忠於他的那些手下現在都因為他的衰老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像是獅群中對著年老雄獅蠢蠢欲動的年輕雄獅。

即使這是事實，老首領也不高興，所以他弄死了橋本幹部，殺雞儆猴，效果還不錯，但也只是這樣而已。

整個港口Mafia並沒有因此真的安定下來，依舊暗流湧動，不過那些老首領就懶得管了。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環境確實讓人煩躁，尤其是他清楚自己無能為力，而其他人卻又成長起來的時候。

而看著阿皎，似乎那一切也沒那麽重要了。

在很久以前，剛見面不久，老首領就曾經說過，阿皎是個很奇怪的人。

老首領想，也許自己在阿皎心中，就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罷了。

沒什麽不甘心的。

他以為自己會憤怒，會焦躁，會恐懼，但事實上，他卻難得有些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