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出發(第2/4頁)

忽地,隔壁床的霍青山囈語般咕噥一句,“小師叔祖。”

一時間,祝余心跳都嚇停了。

霍青山在祝余悚然的注視下直挺挺坐起來了,夢遊似的,恍恍惚惚地下了床,打開門徑直出去了。

淩晨四點半寺廟的晨鐘撞響了,入住的香客需要跟著僧人一同做早課,六點過堂吃早齋,才又見到霍青山人影,他不以為意地說,“我不說了嗎?我去找我小師叔祖了。”

三更半夜詐屍似的起來,去找他小師叔祖?

霍青山當初毆打完那夥人,自己也狼狽地流著鼻血,嘴角破口,顴骨青紫,跌撞地從酒吧裏出來,對著黑暗的巷口遠處的霓虹,負罪感壓得他擡不起頭,他空空靠墻坐著,像被遺棄了,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然後我就被小師叔祖撿著了。”

和尚怎麽會出現在酒吧?

“他帶你來這的?”

“嗯。”

一個和尚到底怎麽無聲無息,不留下任何蹤跡地帶他從A市來了這裏?

對這個所謂“小師叔祖”的疑惑一直到中午,他們在群房院外看到幾叢植株帶刺的小紅果,梁閣問,“這樹莓嗎?”

祝余驚喜地說,“覆盆子!”

用泉水浸泡,小球狀的覆盆子浮在清涼幹凈的泉水上,鮮紅欲滴。

身後又響起小布溜氣哼哼的問罪聲,他長得黑瘦,發育遲,還沒開始變聲,像童音,“說好了要和我們一起吃的!”

他們一齊回過頭,霍青山當即雀躍地圍過去,“小師叔祖!”

“小師叔祖”這輩分聽起來頗大,卻只是個俊美疏秀的少年僧人,看上去和他們差不離年紀,眉目垂著,雙手合十朝他們略低了下頭。

這個人,祝余見過,他去文殊菩薩那還願時,擠在人群中匆匆瞥見過,就是他。他身上有種佛性,不是那種悲憫慈懷的佛性,是那種冷眼俯瞰眾生,無欲無求的佛性。

回寮房時祝余回頭望了一眼,霍青山還在圍著那個小師叔祖和小布溜笑鬧,年輕的僧人忽然迎著祝余的視線擡起眼來,明明是雙黑眼睛,望進去卻是茫茫一片無垢的白,祝余腦子裏飛快閃現那些背地裏的陰暗事,包括昨天和梁閣的淫亂。

他心驚肉跳,倏然收回目光。

在這待了兩天,霍青山卻絲毫沒有回去的打算,寺廟雖然對法師之外的僧人不要求學歷,但除卻他小師叔祖生下來就做僧人之外,未成年前不能出家,包括那個小布溜都還在山下鎮上的寄宿初中上學。

霍青山打算就在這耗到十八歲,直接就出家當和尚了,他說他真的喜歡當和尚,他愛上當和尚了,這就是他的終生職業!

而且他並不和其他僧人一起睡群房,他在那個小師叔祖房間開了鋪,和他睡一個屋子。

霍青山再沒在寮房睡過,但他時常揣著他小師叔祖手機跑寮房來,他迷上手機鬥地主,這是他做和尚之外的消遣,“你們來看,就這ID,這個‘深藏bridge’。”

祝余湊過去,看到和他同局的對手,頭像是條金魚。

那個“深藏bridge”手氣奇差,牌技更爛,霍青山打牌很聰明,基本都在贏,祝余都覺得贏得沒意思的時候,他又說,“快了,他應該要沒歡樂豆了,等著,馬上了。”

霍青山果真立刻就開始輸,連輸三把,第三把直接被關了春天。

祝余都困惑,“怎麽搞的?”

祝余接手來打,只出了一個對子一個單牌,那邊就贏了。就連梁閣來打,竟然也輸,“他牌太好了。”

霍青山說,“他老這樣,一開始又菜又慢,等歡樂豆要輸光了,就成賭神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我都懷疑他有掛,舉報好幾次,客服說沒掛。”

他們到這的第三天下午,艾山來了。

他被曬得黑黝黝的,大包小包,像個土匪又像個非洲難民似的來了,一見著梁閣就開始抱怨,“梁閣你說你非讓我帶榴蓮幹嘛,給我熏的,又重又臭!”

他好容易從青訓營出來,著急忙慌就要來找霍青山,來之前梁閣和他發消息,只說,“帶個榴蓮。”

他有一萬個不願意,“臥槽,什麽?”

“榴蓮?!”

“要我帶個榴蓮上山?”

“光上山不是就得爬五個小時嗎?”

不吃香菇:謝謝。

“……好的。”

他正要述說這一路上遭受的波折苦難,有個影子飛快撲過來,頂著個剃得發青的腦袋,“榴蓮!”

他看著眼前的霍青山,“我c……咳咳,真出家了,你這頭,我瞧瞧我瞧瞧。”他盤核桃似的饒有興致地盤著霍青山的禿瓢,“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又把霍青山一把抱住,重重拍了幾下,敬畏佛門,只難受地悶聲罵了句,“媽的。”

艾山買的這個榴蓮相當識相,開出來六房肉,他拿四房給小布溜,讓他分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