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金主和小明星

在他最難過最冰冷的寒夜裏抵達他身邊的人不是周榛言, 不是那個收攏他萬千思念的少年。

黎淮安心中驀地湧起一絲怒氣,這怒火來的沒有緣由,也不知該如何發泄。

他猝然伸手狠狠扯掉楚倦圍在他脖頸間的圍巾, 慌張的想要逃脫這冬夜唯一的暖意,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雪地裏匆忙走去。

“誰要你跟來的?”

“我叫你來了嗎?”

周榛言曾經跟黎淮安通訊,同他講述過巴黎的冬天, 他說正常來講巴黎的冬天不會很冷, 而黎淮安來的那一年恰巧是巴黎少見的凜冽寒冬。

零下十度的天氣,大雪紛紛揚揚, 他慌忙走不過數米就被雪地裏的枯枝絆倒。

雙手猝不及防地撐到了雪地上,膝蓋整個埋進雪粒子裏, 就連臉頰都未曾幸免被刮蹭到, 他的感冒還沒痊愈,胸腔受寒劇烈的咳嗽起來。

身後的人拾起地上被扔下的圍巾緩步走了過來在他身邊站定, 朝他遙遙伸出一只手來。

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手掌既有少年的骨骼清拔修長,又有青年的寬闊有力。

那是黎淮安第一次在楚倦面前露出那樣狼狽的模樣, 他不知為什麽惱怒至極, 或許因為高燒,臉頰都發出熾燙的熱意,伸手就要打落楚倦的手, 然而少年只是稍稍用力, 修長的骨節反手擰過他的手腕,把他輕輕一拽就拉進了懷裏。

他說:“嗯, 是我自己要來的。”

溫熱的呼吸在冬日的寒夜裏升起一道白霧,落在他耳側,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卻在多年後依然模糊記得那時少年胸膛帶著笑意的起伏和落在他脖頸間的熱意。

那天晚上摔倒時黎淮安不小心弄丟了準備送給周榛言的生日禮物,是一塊小牌子每年限定的手表, 兩個人不得不大晚上打著手電筒在雪地裏彎著腰尋找。

夜半時過完生日宴會的周榛言協同夥伴們從外歸來,途經他們身側,那雙帶著醉意的眼睛落在了黎淮安的身上。

本應是高興被他發現的,然而卻覺得自己千裏迢迢而來不敢見他顯得太過卑微,又或許是不願讓他發現自己同楚倦在一處,總之黎淮安偏頭躲過了他。

周榛言卻驚疑不定,拖著同伴的手要過來與他相認,楚倦便在那時攬上了黎淮安的肩膀,嘴唇似有似無的擦在黎淮安的耳側,用警告的目光看著面前的一群人。

他生的高挑修長,輪廓深邃而冷峻,看著不像是一個脾氣好的人,同行的夥伴們唯恐周榛言酒後鬧事,拉著他歉意地笑了笑就要離開。

周榛言頻頻回頭,卻始終未見那個被攬入懷中的人回頭看他一眼。

他由此斷定那不可能是黎淮安,於是便也安下心來,雖遺憾卻也借著醉酒的緣故溫聲道歉:“不好意思,認錯了人。”

而後緩緩離開,他不知道那時冬日一別就是人生裏漫長的分界線,又或許從他猶豫不決離開黎淮安身邊遠赴巴黎時,命運就已悄然無聲的落下一生判詞。

楚倦並不搭理他,目光仍舊冷冽,如冬夜寒星,無人知曉暗地裏黎淮安幾乎要把楚倦的風衣掐出一個洞來。

後來他們找到了那件禮物,遺落在風雪裏被人踩踏而過早已碎裂,眼看是修不好了,黎淮安一腔脾氣無處抒發,全撒在了楚倦頭上。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禮物也不會丟,也不會碎。”

他氣的眼眶發紅,一幅興師問罪之態,楚倦站在燈光下靜靜的看著他,眼眸晦暗如波濤,許久才擡手摸了摸他快要結冰的短發:“我賠給你。”

“你怎麽賠?你賠得起嗎?”黎淮安口不擇言。

那是一年一款的高級定制,今年的主題剛好與榛子有關,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款一樣的表,更不會有此時送出的心意。

他確實賠不起。

那一塊表就價值過百萬,憑他在外做兼職做一輩子或許才能值得上這一塊表的價值。

那時剛剛失去最後一個親人,老房子也被抵債,身無分文的楚倦站在寒風裏,無聲的用手指摸了摸掌心的薄繭。

他最後的錢用來買了一張去往巴黎的機票,來此受此誅心之刑。

後來黎淮安病了一個星期,楚倦便在異國他鄉照顧了他一個星期。

禮物碎了,沒能和周榛言一起慶祝生日,又親眼見證他開啟新生活,黎淮安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異國他鄉僅有他們二人,脾氣便只能發在楚倦的身上,他對於外人的那一點疏離和防備不知怎的在楚倦面前崩塌殆盡。

病中無數次無理取鬧楚倦都安然受之,他一開始也會覺得愧疚,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

發完脾氣後,偶爾會別扭著性子道歉:“抱歉,我剛才是不是太過分了?你為什麽那麽縱容我呀,你要是打斷我,我就不會沖你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