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敗犬哨兵(一更)

那是一根纏繞著鎖鏈的木棍, 獸人族的鎖鏈很沉,打在人身上能夠敲碎骨骼。

向導迅速往後擡起右臂擋住攻擊,能聽見骨骼哢嚓一聲像是斷了, 向導悶哼了一聲,白貓在後面露出獠牙, 渾身白毛炸起。

一招得手的人迅速壓近, 用膝蓋撞在向導的腰腹上, 向導沒有還手,電光火石之間被整個人壓得往下倒去,哨兵膝蓋以下已經全部殘廢, 只能依靠著門板支撐身體, 向導跌倒的瞬間,哨兵也跟著他摔了下去。

哨兵沒有眼睛不能視物,摔下去的那一瞬間向導伸出手護在他的腰間防止摔到地上,心甘情願做了人肉靠墊,與此同時哨兵手中纏著木棍的鐵鏈迅速扼在向導的脖子上。

轟地一聲,兩個人一起倒地。

已經是清晨了, 外面的陽光疏疏落落的照進來,向導眯起眼睛,在逆光之中看著那個久別之人的輪廓。

瘦得驚人。

不愧是白塔曾經最為優秀的天之驕子, 哪怕經過了十年非人折磨身手依然矯健。

薄長燼仰頭看著他,突然笑了一下。

世界很安靜, 沒有人說話, 對於一個瞎子來說, 這種安靜代表著未知的恐慌,哨兵只能加大力度兇狠的扼住那個陌生的人的脖頸。

然後有一只手覆蓋在了他的眼睛上。

手的溫度是溫熱的,帶著一點冷冽的香氣, 輕輕摩挲著他的眼角,從眼窩開始延伸到凹陷的眼珠位置,輕的像鳥毛落地。

在逆光之中,哨兵的眼睛有眼淚落下,一滴一滴。透明的水流緩緩流淌。

“你的眼睛見不得強光,我先去把門關上好不好?”向導的聲音是溫柔且沙啞的,海水的味道在風中搖曳著,有著安撫人心的作用。

他的眼睛是被活生生挖去的,沒有經過任何治療,在陰暗潮濕的地牢呆了十年,並不能很好地適應外面的天光,劇烈的光亮在刺激著他無法控制的生理性落淚。

也許,一輩子不能再見陽光。

“你到底是誰?”哨兵從嘶啞的喉嚨裏擠出這樣一句話來,警惕籠罩了他虛弱的眉眼。

向導依然溫柔摩挲著他的眼角,似乎是輕輕笑了一下:“您或許並不認識我,但我認識您。”

“我是來救你的。”

他為自己蓋棺定論,哪怕這句話來的這樣遲。

哨兵顯然並不相信,跨越千裏冰封的冰原和無數戰爭的硝煙抵達此處,就連他的父親,白塔的哨兵都未曾做到前來救他。

向導默默地覆蓋住哨兵恐怖空洞的眼睛,也許是知道他必然很疼,動作放得很輕,掌心下的眼睫劇烈的顫抖著,掃過了向導的掌心,帶來朦朧的濕潤。

哨兵仰著脖頸,頸部的血管繃得很緊,喉結緊張的滾動了一下。

“關門。”哨兵的聲音很嘶啞,像是說不得太多的話,會疼。

他沒有放開掐住向導的手,白貓很通人性的嗚了一聲,用爪子把門關上了。

刺眼灼目的光暈逐漸暗沉,掌心殘留著些微的濕潤和溫度,哨兵無聲無息不置一詞。

木屋裏燒著木柴,火光升騰,發出畢波畢波的聲響,哨兵雙腿殘廢,並沒有辦法自己爬上木床,最後是向導將他抱上去。

“現在還在獸人族的領地當中,我們剛剛離開莊園,現在正在前往冰雪森林,外面是白雪茫茫,您離開了我大概也不能自己走出去。”

他用很溫和的聲音陳述事實,沒有威脅也沒有脅迫,哨兵通過他僅有的薄弱的感知可以判斷出來向導說的確實是真的。

一個雙腿殘廢吃喝行走都要靠爬的眼瞎的廢物,也確實不可能一個人穿過茫茫雪原。

陶罐裏的魚已經煮的差不多了,木屋裏沒有鹽巴也沒有調味品,魚腥味有些重,但是依然不能阻礙肉的鮮香在火光中飄散。

哨兵眼睛看不見怕他傷著自己,向導於是用敏銳的精神力將魚刺一一挑凈,這才把魚湯放到床邊。

哨兵現在很警惕,像一只驚弓之鳥,向導雖然想但是也並不敢靠得太近。

白貓在吃著地上的魚骨頭,時不時用幽藍色的眼睛看著床邊上的人。

魚湯放了很久,放到快要涼的時候哨兵才伸出傷痕累累的手。

哨兵斷水斷糧已經很久,口唇幹裂,

他是骨頭被打斷了無數次,又自己生長好的,於是骨肉粘連在一起長得畸形,向導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卻沒有敢上前查看。

“過來。”哨兵的手觸碰到魚湯,凹陷下去的眼睛像是顫動了一下,也許是光源的緣故,他的聲音顯得很陰森。

向導應他的要求走過去,哨兵如今是委頓在床上的,原本修長高大的人看著矮了一截,向導半跪在他的床邊。

如果楚倦能夠睜開眼看見的話,就能發現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近乎順從地蜷縮在他的眼前,擡起頭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