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大殿沉重的石門被轟然推開,無數飛濺的塵埃在風中翻飛,殿門外是高翹的屋檐,大雪在來人身後紛紛揚揚,凜冽的寒風呼嘯而來。

太微宮本是祭祀神殿,矗立在九重天最高一重當中,終年風雪不休,是九重宮闕當中少見的極寒之地。

後來楚倦身死,魂魄消彌於六道之中,謝沉鹿不顧重重阻攔將他屍身停置於太微宮內,以太微極寒之氣保他三百年屍身不腐。

來人一身白衣,積石如玉,列松如翠,哪怕只是單單站在那裏就已是天地的焦點,只是人似乎格外瘦削一些,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置於門上,隱隱可見門框上的幾縷裂痕。

——竟是生生將天隧玉門徒手捏出縫隙。

而半坐在冰棺裏的人擡眸看他,目極深,眼極沉,一身華貴的單薄寢衣攏在身上,烏黑的長發隨意散落在肩胛與冰棺上。

漆如曜石的眸子裏依然如三百年前一般,滿滿當當只裝了他一個人。

有那麽一瞬間謝沉鹿想,他是不是又被人算計陷入了什麽逼真的幻境。

他一步一步踏碎稀疏的陽光,平素端重自持的面具只在頃刻間就摔的粉碎。

他走的極慢,明明心裏是迫切的,卻又生怕這當真只是他的一場幻夢,可哪怕只是幻境,他也希望這幻境的時間長一些,再長一些。

也許是太微宮是真的太冷了,連他的手掌也發起冷來,他擡手似乎想碰一碰眼前的人,然而近到眼前卻又猶豫了,生怕自己一伸手就打碎了這難得的好夢。

半晌,高高在上的人半跪在冰棺前啞聲道:“殿下,我是在夢中嗎?”

那聲音嘶啞又顫抖,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驚擾了這失而復得的人。

微微發抖的手到底還是伸了出去,他想,就算是夢境他也應該去碰一碰殿下的。

可出乎意料的,他伸出去的手卻沒有落到實處。

——楚倦避開了他。

那個從來不會避開他,哪怕他身中魔毒全身潰爛都抱在懷中一刻不離,哪怕他持劍所向都未曾避開他的人偏過頭,避過了他的觸碰。

半坐在冰棺裏的人雙眉微皺,疏離而漠然的看著他,似乎有幾分遲疑,半晌才啞聲問。

“你是?”

謝沉鹿伸出去的手驟然僵在了半空裏。

他想,太微宮果然是極寒之地,好像只是一陣風過,冷的他的心竅都一寸一寸冰涼了下去。

——

天醫在太微宮外攏著袖子交頭接耳,對於楚倦能夠醒來的事嘖嘖稱奇。

龍族龍角可謂一生靈氣之源,伴隨龍族而生,龍族一身是寶,唯有龍角最為珍貴,仔細算來已是龍族的一條命,楚倦失角以後本已魂魄消散於六道之中,此番竟然能夠醒來實屬奇事。

不過天地之間密辛無數,也說不準是內君使了什麽苛刻的法子才救活了太子。

——畢竟內君這三百年來有多瘋眾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可惜了......

消息靈通的掃灑仙童偷偷跟相好的仙子咬耳朵:“最近可不要去太微宮那邊,最好啊也避開內君,不要碰上......”

仙子豎起耳朵,訝然不解道:“太子殿下不是剛醒麽?按理說內君該是正高興的時候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仙童嘆了口氣,頗也有些唏噓,“太子殿下記得所有人,單單把內君給......”

“給什麽呀?”

“太子殿下把內君給忘了——”

仙子杏眼睜圓突然看見一道小小的淺色身影走過連忙撞了旁邊的仙童一下,仙童吃痛的叫了一聲,眉眼都疼的皺了起來:“你怎麽亂打人啊?”

“別說了,小天孫過去了......”

——

太微宮終年大雪,仙子領著天孫過去時正是天宮日暮,大雪簌簌落在那白衣身影之上,更襯的人風姿不凡只是隱隱有些形銷骨立之感。

“孩兒拜見父君!”脆生生的聲音把謝沉鹿從沉思當中驚醒。

他回過頭去,身後的小小少年端端正正行了一個禮,天族生長緩慢,小家夥又因為胎中不足格外長的慢些,如今還是六七歲的模樣,正正經經穿了一件淺色衣衫,也許是過來的急,頭上的帽子有點歪了。

看見團子謝沉鹿沉郁的臉色才終於稍微好轉了一些,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團子的腦袋摘去了他頭上多余的帽子,露出頭上兩只小小的白色龍角。

他的爹爹就是因為失了龍角才長眠不起的,小家夥一向聰明,怕他的父君觸景傷情想起爹爹所以一直戴帽子遮掩他的小龍角。

這是他和殿下的骨血,輪廓肖似了殿下,尤其是一雙眼睛,漆黑深沉,安靜看著人的時候一像是幽靜的湖水。

謝沉鹿心中泛疼,伸出手勾住小團子的小爪子,平時淡漠的聲音也少見的溫和:“團子,父君帶你去見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