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第2/3頁)

瑞公子聲音低婉,咬著字慢騰騰說。

“天津分三路,滄州府衙離八丈遠,照顧不到;漕司府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他家那幾房兒孫白臉黑心,遲早有大禍臨門——茶花兒,還是跟我們做朋友罷。”

唐荼荼心一緊:來了!這是要他們站位了。

這段話她字字能聽懂,湊一塊的意思卻句句不甚明白。

天津府下轄六縣一州,滄州在南邊,在後世是河北省的轄區。因為天津上府要有上府的氣派,所以把此一州劃歸給天津,擴大城池面積。

於是整個天津府是個“丄”字形,府衙取在橫豎交點處,位於滄州境內,離天津主城有一百五十裏地,確實遠得很了。

而漕司府管錢糧經濟,二殿下臨別前曾提過一嘴,說跟漕司有故交,讓她引著爹爹交好漕司府,他們為什麽說漕司“白臉黑心”?

唐荼荼飛快往爹爹那頭瞅了一眼。

爹已經醉得糊塗了,說不出幾句囫圇話,母親跟一桌夫人們正言笑晏晏,毫無異樣。

唐荼荼視線又挪回來,裝出猶豫思考的樣子,心裏邊盤算:他們為什麽找自己當突破點?

她轉念一想,得虧哥哥不在,如果哥哥在這兒,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兒,這波忽悠就要被換到哥哥身上了。

這群人從老的到小的,全是人精,只今晚打了個照面,就看出唐老爺是個面瓜——而她是家裏唯一能拎得起事兒的大孩子了。

唐荼荼在他們緊逼的視線中,猶豫完了,小聲問:“瑞哥哥的意思是……?”

瑞公子同她一樣放淺了呼吸,愈加斟詞酌句,慢條斯理。

“你爹心懷大義,是個做實事的好官,茶花兒,你知道他明年上任後打算幹什麽嗎?”

噢,打探縣衙未來一年的動向,怕兩邊別了苗頭。又沒準,他們怕爹是朝廷派下來的欽差……?畢竟主動出官給自己貶職的官兒不多。

唐荼荼那點稀薄的酒意全醒幹凈了,腦子轉得飛快。

誠如他們所說,爹只管做實事,做好事,他一個七品縣官,還不到能挺起胸膛革除舊弊的位置,等將來升了官,爬到高處了,再管什麽舊弊不舊弊的。

地頭蛇惹不得,這幾家在本地經營百來年,各家的利益蛋糕碰不得。爹只要避著軍屯、避著水軍、避著漕糧鹽政走,就誰也惹不著。

要想相安無事,面兒上得和和氣氣過去,卻又不能真的上了他們的船,這其中有個微妙的尺度。

——換言之,要是找一件對他們各家無害的事,事兒還得是好事,這幾戶地頭蛇就會大力相幫鼎力支持,幫著爹爹建功立業,趕快站穩腳跟。

想一件什麽事兒好呢?

衙門,吏治,漕糧,鹽政,外科手術……醫改!

唐荼荼腦袋裏的燈泡“啪”得亮了!

改革醫政,讓這群不務正業遊手好閑的官家子做點實事,不好嗎!

唐荼荼按捺著激動,悠悠咂了一口酒,這才慢吞吞說:“我爹呀,最近幾日確實在籌謀點事情,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但我爹覺得他還沒上任,不方便吩咐衙役四處奔波,就把這事兒交給我……”

“交給你?”一桌人瞳孔睜了睜。

唐荼荼力爭裝好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聲音打了個拐:“……交給我,還有我家兩位先生去辦,我想著事兒也不難,挺感興趣的。”

一桌人酒不喝了,筷子不動了,頭抵著頭說小話的女孩們也不說了,全豎起耳朵聽。

唐荼荼仗著比他們多吃了十年米,忽悠起人來面不改色,心跳平穩,一點不慌。

她徐徐道:“我們來了天津將近一個月了,總覺得此地百姓的醫學常識不夠。”

“醫學……常識?”幾人喃喃跟念了一遍。

唐荼荼忙解釋:“就是關於病理的學問——像是流鼻血了,仰頭是沒用的;再比如行完房事不能立馬泡澡、喝了酒不能泡澡,燙傷了得趕緊用涼水沖。”

“還有海魚,清理海魚時要是被魚牙劃傷了手,那得趕緊沖洗消毒,海魚裏邊有細菌的,萬一感染了傷口,連整條手臂都保不住。”

她一個姑娘家,“行房事”順嘴就溜出來了,如同一個直截了當又梆硬的調戲,刮在每個人臉上,滋味莫名。

一群公子哥各個面色紅紅白白,尤其公孫景逸三個,端起酒杯來掩飾窘迫。

公孫和光噗一聲笑得噴了酒:“對對對!茶花兒小妹好好說說他們,各個眠花宿柳,遲早有一天得馬上風。”

這事兒,唐荼荼跟杜仲討論兩三天了,小大夫醫者仁心,永遠是沉穩的,聽她嘴上說“行房”,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反倒是眼前這幾個把妓院當第二個家的,從臉皮紅到耳根,全害臊起來了。

“茶花兒打算如何做?”

唐荼荼:“我還沒想好,暫時只想著了兩點,比如印發宣傳冊子,把一些急救知識印在上頭,分發給全縣的百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