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頁)

依著規矩全京城所有的命婦都要入宮跪喪,寧晏迅速起床安排府上的婆子縫制喪服,大約午時,禮部的詔文貼遍全城,皇帝罷朝七日,民間禁鼓樂嫁娶一月,百官服喪一月,出服的皇親國戚服喪三月,未出服的宗親一年。

連著三日,寧晏白日在宮中跪喪,陪著皇太後,夜裏回府操持家事,十分疲憊。燕翎偶爾回府換洗,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又離開了,夫妻倆都顧不上說一句話。

直到太子薨逝的第四日夜,燕翎總算回到明熙堂,陪著寧晏用晚膳,寧晏正問他晚上會不會留下來歇息,卻聽得廊廡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轉眼,雲旭壓低嗓音在窗口稟道,

“世子,有貴客造訪。”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均露出異色,燕翎眼神安撫寧晏,“我先過去....”

待他來到書房門口,卻見一道秀逸的身影立在廊廡暗處,玄色衣擺無聲湧動,她面上罩著兜帽,乍一眼認不出是誰,直到燕翎出現,她方才掀落兜帽,露出一張蒼白憔悴卻猶然堅定的臉,“世子,夜裏打攪,實屬無奈,還請見諒。”

不出意外,是太子妃。

燕翎朝她行了一禮,往屋內一指,“請入內敘話。”

太子妃二話不說提著裙擺踏入書房,屋子裏只點了一盞銀釭,燈色並不敞亮,太子妃立在博古架的暗處,先打量了書房一眼,微微露出幾分恍然,“記得第一次來明熙堂,還是我五歲那年,當時長公主姑姑還在世,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裏仿佛什麽都沒變。”

五歲的孩童能記得多少,燕翎明白太子妃這是在尋話頭。

燕翎立在書案一側,保持著謙恭的姿態,靜默不言。

太子妃見他這副神情,想起太子的音容笑貌,忍不住心頭泛酸,一行行眼淚滲入衣裳裏,她悲從中來,哽咽了一下,又立即拂去淚水,她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並不多,於是開門見山道,

“世子,太子臨終前,交予我一物,讓我轉交給你。”

燕翎擡目看去,只見太子妃掌心攤著一枚玉蟬,這枚玉蟬是用沁玉所雕,蟬尾殘有一抹艷紅,他猶然記得當年太子指著那尾艷紅的蟬與他道,“翎哥兒,這是姑姑在世時給我的生辰禮,我一直留著,就等著將來你有了孩子,咱們結為兒女親家....”

燕翎深邃的眼底掠過一道無聲的暗芒,他深深閉上眼,唇鋒抿緊不言。

太子是何意,他自然明白,可是燕家的宗旨便是不參與黨爭,今日如何效忠皇帝,他日如何效忠新君。

朝中老一派武將,除了靠水軍起家的霍家,北方軍將諸如燕家,戚家,淮陽侯府,都很明智的不摻和至奪嫡的風波中,無論誰當皇帝,缺不了行軍打仗的武將,他們只需明哲保身,家族便榮寵不衰。這就是燕國公寧願將燕玥嫁給程王世子,也不嫁給霍家的緣由。

但現在太子給他出了難題。

斟酌片刻,燕翎將玉佩接下,淡聲道,“殿下來意燕翎已明白,殿下請回,此事容我做思量。”

燕翎沒有一口回絕,太子妃便松了一口氣,至少還有機會。

事不宜遲,她也不能在葬儀上消失太久,燕翎囑咐暗衛護送太子妃回宮,獨自立在廊蕪下許久。

他與太子雖有幾分情誼,但這些遠遠不能跟皇帝與太後相提並論,立誰為儲君必須是皇帝與太後做抉擇,太後的想法燕翎大約能猜到一些,但皇帝的心思最難料定,在事情明朗前,他不會蠢到跟舅舅為對。

回到書房,看到那一枚栩栩如生的玉蟬,他捏了起來,輕輕按了下桌案側面一個機闊,一個暗格應聲而開,燕翎將玉蟬扔了進去,再將暗格推進,整個桌案又恢復如常。

........

寧晏枯坐在案後,凝望那缸小烏龜,心裏七上八下,在燕翎面前稱得上“貴客”的人不多,如果她猜得沒錯,這所謂的貴客很有可能是太子妃或皇後,比起皇後備受矚目,太子妃的可能性更大,若真是太子妃,那麽來意已昭然若揭。

寧晏明白,燕家一旦參與奪嫡,便置身血雨腥風中,誰也不敢拿闔族的性命開玩笑,她確實不希望三皇子上位,她又能做什麽呢,或許她能想法子利用金蓮,阻止寧宣為後,但都太危險了。

受點委屈事小,性命攸關是大。

腦子裏正亂糟糟地想著,燕翎掀簾而入。

那張俊美的面龐罕見露出幾分難以消解的沉重。

寧晏迎著他坐下來,替他斟一杯茶,燕翎按著眉心坐在她對面,久久沒有接茶,半晌擡眸看她一眼,見她眉心緊蹙,憂心忡忡,他失笑道,“睡吧。”

夫婦二人合衣上榻,寧晏幾番想開口詢問,最終還是忍住了。

雖然二人感情向好,卻不意味著她可以隨意試探當朝最深的機密,燕翎若想說自然會告訴她,他不做聲,要麽是還沒決定,要麽是不想或不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