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吳奎這廂也是滿頭大汗,喘氣不勻,“陛下,那山河盛宴當真出自世子夫人寧氏之手,”他語含三分不解,三分吃驚,余下還有幾分折服。

皇帝眼中驚色叠起,當真被嗓中殘余的酒氣嗆住了,猛地咳了幾聲,

“怎麽可能?”

吳奎苦著臉,“人家擔心出岔子,剛剛還跟來了天星閣,奴婢悄悄窺了一眼,那走路的儀態,神情,嘖嘖,哪裏是明宴樓的廚子,分明就是燕少夫人。”

皇帝拂了一把汗,“她人現在何處?”

吳奎道,“回了公主寢宮,想必是換衣裳去了。”

皇帝吐了一口氣濁氣,愣愣看著桌案,心中遺憾竟是大過驚訝,“可惜啊,竟是那寧氏,朕還當是一普通廚子,便將其招入皇宮來。”

那口魚太好吃了,他身為皇帝都沒能吃上第二口,眼瞅著百官不顧禮節爭搶,愣是壓住饞嘴的心思,保持著帝王威儀,暗想,待會尋到人,夜裏想吃什麽沒有,這會兒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寧晏今日救場已是萬幸,他絕不可能讓外甥媳婦給他這個當皇帝的做吃的,除非偶爾去人家府上蹭一頓,這事皇帝也幹不出來。

“不過,這寧氏當真不錯,如此胸懷與眼界,非常女子也,無論如何,今日國宴大漲國威,她居功至偉,朕要賞她。”

吳奎斟了一杯茶,往皇帝手邊遞過去,笑著應是。

皇帝想起什麽,未接他的茶,又交待道,“此事必須瞞著,不叫旁人曉得,對了,也要瞞著燕翎,以他那脾氣,少不得回去責罵寧氏....”

話未說完,瞥見門口那小內侍清了清嗓子,拼命擦鼻子,皇帝眉頭皺了皺,吳奎也發現了不對勁,連忙踱步過去,一道修長挺拔的緋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正朝後殿方向大步離去,瞅著那腳步帶風的架勢,吳奎心肝一顫,連忙折回來,手中的茶水也灑落一地,

“陛...陛下,不好了,剛剛的話被世子聽到了,看樣子,世子尋少夫人算賬去了。”

寧晏回到延慶宮,草草用了些吃食墊肚子,重新梳了妝容,換回自己的裙衫,裹著那件銀紅的雪狐大氅邁出門檻,當空一縷冬暉灑下來,照得她如清致明麗的仙子,眉梢那一抹快意竟也被光芒染得有幾分炫目,午陽明媚,帶著雪後特有的汵汵涼意,撲灑了她一臉,她翩躚而笑,踏入明光裏。

出延慶宮的宮門,往西過清暉殿,出清暉殿側門,往南有一條宮道直通養心殿,養心殿的右前方便是天星閣,寧晏打算去那裏尋燕翎,也不知淳安公主糊弄過他沒有,倘若被他猜到,少不得與他認個錯,只要不被旁人發現,想必他也不會為難她。

皇帝午後愛在養心殿午歇,尋常這段時間,這條宮道是無人的。

寧晏被午陽照得渾身暖烘烘的,到底是十幾歲的姑娘,做出一件出眾的作品,心情總歸是不錯的,恰才路過延慶宮與清暉殿交叉處的園子,順手就扯了一根狗尾巴草,頑皮地在手裏折成一圈花,走到清暉殿角門時,隨手插在那門縫裏,明明是氣派恢弘的皇宮,挺闊的門廊,綺麗的雕花藻井,繁華可鑒,偏生被她插了一根不合時宜的狗尾巴花。

寧晏抿嘴自得其樂一笑,倚著門檻正要跨出去,擡眸,一道頎長清俊的身影立在宮墻下,鮮紅的緋袍與那深紅的宮墻融為一體,他仿佛是鐫刻在墻面上的畫,袍角被風掀得翻滾,墻根猶堆有一片雪,明晃晃的陽光落在雪面,光亮反襯在他面頰,那張臉從未這般..俊美得近乎妖艷。

有那麽一瞬,寧晏是沒認出他來的。她極少瞧見他穿官袍,僅有的兩次也是入宮之時,他穿著這身官袍太好看了些,寧晏螓首歪歪,多看了幾眼,直到那熟悉的鋒利的光芒在那深邃的瞳仁裏閃爍,她這才回過神來。

是燕翎。

寧晏心下一緊,當即湧上幾分心虛,

“世子,您怎麽在這?”

燕翎眉梢交織著一抹薄怒與煩悶,他無法形容聽到真相時的心情,滑稽,燥郁,又湧上一抹後知後覺的失落與自嘲。

他一直都知道明宴樓是她的產業,卻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掌廚。

他才意識到,數月前她邀他用晚膳,他失約錯過了什麽。

更不消提,兩刻鐘前,他看到那樣一幅絕無僅有的“作品”,僅僅是抱著一種欣賞與贊嘆,任由旁人將他妻子的傑作一搶而空,而他直到最後才被崔玉施舍了一塊蓮藕。

那滋味,至今在他唇齒繾綣,回味無窮。

明明唾手可得,卻成了被施舍的那個。

燕翎唇角自嘲地牽了牽,這才緩慢走過來,隔著門檻打量她,目光又在她的鞋面掠了掠,

“腳好了嗎?”

寧晏手還搭在門框,那朵枯萎的狗尾巴草在二人當中搖晃,她輕聲道,“無大礙,塗了些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