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第2/3頁)

原來是夢。

也果然是夢。

她睜開眼睛看著床頭,眸光忽地帶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不過好歹日升日落,春去秋來,卿兒總在身旁,她不獨是一人。

*

今晚吃什麽呢。

卿卿燉了雞湯,佐以紅棗香菇。養了這麽多年小麻煩,她手藝真的變好了,這碗湯清亮見底,竟然都不帶渾的。

腳邊的貓貓團子在打呼嚕,兩個前師姐兼現徒孫吃得哼哧哼哧。雲舒塵端起碗,小口抿湯,包袱忽地就重了起來。

“以後不叫你師尊了。”

她趁機和卿舟雪說,這點絕對得立馬糾正。卿舟雪並沒有在意,只是笑了笑,“想喊什麽?”

“卿卿。”

“噗”地一聲,兩個徒孫不約而同地發出一些微妙的聲音。希音指出:“小師妹,你好肉麻。”

雲舒塵的指腹輕敲桌面,目光掃過那倆傻孩子,淡淡地說:“往後也不許喊我師妹,以名相稱。”

希音與若谷笑了笑,沒說話,於她們二人眼中,塵兒妹妹想一出是一出,並不算十分稀奇。按照師尊的縱容來看,喊什麽都不足為奇。

卿舟雪面色並無異常,只是嗯了一聲,但是眸光卻略微動了一下。

她怎麽突然開始要改稱呼了?曾經可是費勁心思讓自己認下她為徒弟。

這幾月雲舒塵異常勤勉,既不出門亂跑,也不如以前那般圍著卿舟雪打轉兒。如今已六百多歲的靈魂,實在沒有年輕人那樣活潑的精力。

又不出幾月,鶴衣峰上收到一些果品,慕容安挎著十幾個師妹的心意,敲響了鶴衣峰的院門。

“聽說雲雲病了。”她把籃子遞給若谷師姐,“她很久都不來找我們玩了,師姐麻煩告訴她一聲,黃鐘峰的姐妹都很想念她。希望她早日康復。”

雲舒塵知曉此事,把那些吃的掃開一看,底下還夾雜著幾本不堪入目的話本。

怎麽還沒忘記這事?

年輕人的記性有必要這麽好嗎?

她捏著衣袖的手微微顫抖著,因為正是認出了那一本——自己曾經當眾點評過的,《以下犯上(再版)》。

無怪乎自己失憶時如此喜歡這個版本。

當年分明是她出錢讓越長歌改寫的,幾乎就是自己的口味。

雲舒塵驟然考慮到了一個可怕的方面,哪怕自己不說,這事也並不算十分牢靠。

與自己同玩的那群女孩子,她們來的時日尚晚,並不知曉雲舒塵的名姓,也從沒見過有這號長老。

但是越長歌和柳尋芹早年收下的徒兒——她們絕對是見過當年雲舒塵的風采的。

至於為什麽心照不宣地無視此事,大抵是她們的師尊早有囑咐,相互通了氣。

仔細一想,臉已經快丟完了。

還得是整個太初境,一群群,一個個彼此心照不宣,裝傻充愣,維持著她岌岌可危的形象。

愁死了。

半夜,雲舒塵又失了眠。頭腦裏一陣兵荒馬亂,如海嘯般洶湧地沖刷著她的廉恥感。

一只拇指摁在她的眼眶下。

風浪平息片刻。雲舒塵擡眸看去,卿舟雪輕輕刮蹭著那點青黑的地方,“你近日是怎麽了,成天茶飯不思,晚上也睡不好。”

身子被拖上來了一些。

卿舟雪將她摟入懷中,側躺著,拍了拍她的後頸,聲音很輕淡:“若有什麽心事,可說給我聽。”

可以說出來的事,那還能叫心事不成?

雲舒塵只是嘆了口氣,然後一把郁悶地埋進了她的懷抱。趁著自己在卿舟雪眼裏“年紀尚小”,再隨心所欲地粘糊一陣,倒也不錯。

她在她懷裏蹭了半晌,長輩架子端習慣了可累,還是當個小崽子比較舒心。

意識又朦朦朧朧地想:本座不可以這麽墮落。

墜入夢鄉前,最後一道思緒是:無事,反正她也不知道。

清淡又溫和的九和香,與她當年是一模一樣的,就這樣引入了她的夢。被卿舟雪的體溫微微暖起,愈發舒適。

這一晚,雲舒塵終於睡著。

她惦記著這種事情在大家淡忘之前,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一定不能。這是本座最後的尊嚴了。

在腦中盤恒得久了,又未睡太好。

難免成了執念。

半夜。

卿舟雪睜開眼,她若有所思地聽著懷中傳來幾聲微弱而焦慮的夢囈:

怎麽辦……

整個太初境都知道了……還喊了她這麽久師尊……

月色入戶,夜色澄亮。

卿舟雪先是一愣,靜靜地扭頭看著她,月輝將她睡得不是很安穩的容顏,渡上一層絨絨的光暈。

她仿佛明白了什麽,看她良久,這心跳一頓一頓地,漸漸快了起來,似要沖破胸腔。

呢喃到最後,夢中人似是有點崩潰,委屈道:

本座不當長老了……

聽她糾結好久,最後得出這樣一個自暴自棄的結論,卿舟雪忍著笑意,闔上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