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但是此刻逃跑已然來不及了。

劈頭蓋臉的水一齊落下,耳旁是震耳欲聾的水聲,澆得她口鼻進水,趴在地上咳嗽不止。

咳得太用力了,她的心臟狂跳起來。

“就驚蟄了呀……”

恍然間。

一道聲音低柔暗啞,還帶著似初醒的倦意,像在情人耳邊說話。

小姑娘詫異且努力擡起眼睫,抖落壓得沉甸甸的一片水珠,並沒有看見生猛的水生野獸,只恰好對上一雙半闔的慵懶美目。

是個女人。

她柔若無骨地伏在池邊,低聲喘息,半截淡紫紗衣是濕貼於身子上,背後的烏發妖嬈纏繞。

略微有些沉重的呼吸戛然而止。

“你是何人?是掌門派你來的?”

掌門?

卿舟雪不明所以地搖頭,她連山都沒有上成,哪裏曉得什麽掌門。

女人倚在池邊,眼睫擡起,打量這毫無眼力見的小凍貓子一二,興許是不願恐嚇她,放柔了聲音,“過來。”

卿舟雪剛欲邁步,卻低頭一看,自己從山坡上滾得灰頭土臉的,往這兒一站,臟了幾處那潔白如雪的獸皮。

“會弄臟的。”

小姑娘往墻邊靠了靠。

“無事,你過來罷。”

卿舟雪聽了這話,倒也不再忸怩,於是乖巧地過來了,蹲在池邊,像只眼巴巴盯著陌生人的小獸。

面前的女人眉眼柔和,散著頭發時更添一絲溫婉嫵媚。

卿舟雪看著她姣好容貌和柳枝身段,腦中想過的卻是她爹念叨了大半輩子的娘。

村裏都是幹活的莊稼人,女人大都是膀粗腰圓,身體壯實。她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的娘親秀美柔弱,是十裏八村頂好看的,應該也是長成她這副模樣。

天下的美人都有共通之處。如此一番莫名的聯想,小孩便自然而然對她生了些親切感。

一只手撫在她臉側,冰涼而柔軟。卿舟雪起初以為她只是像長輩那樣揉揉孩子的臉罷了,可她的手輕輕一碰就撤開以後,她臉上被樹枝刮出來的一道血痕便不再火辣辣。

她自己摸了摸,甚是奇妙,細小的傷口都光潔如初。

“小臉白嫩,可仔細些莫再刮花了。”

她收回手,換了個姿勢浸沒在水中,淡紫色的衣衫如雲霧般在水中散開。她重新閉上眼睛,“見你這身打扮,也不是太初境的弟子。那麽該是誤入此處了。此處乃我閉關所在,不是玩耍的地方,早些歸家罷,小孩。”

“太初境?”卿舟雪說,“我沒了家,正要去太初境。這位姊姊,請問你知道路麽?”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稱呼過於稚嫩,那女人聞言一笑,“你這小家夥,是要趕著上山當弟子?”

卿舟雪一愣,她是上山求保命的。只要有個收容的去處便好,除卻有飯有喝,更是別無所求。至於當不當仙家的弟子,她年僅八歲的腦袋裏還沒有想到這麽志存高遠的問題。

“我……”她不擅說謊,只乖巧道,“我不知道。當也可以,不當也可以。”

只要不再禍害到別人就好。

“那可真是不巧了。今年並不是招收弟子的年份。下一屆還得到十年以後。”

“十年……”她睜大眼睛,卿舟雪對於年份的長短並無太多概念,但她知道這個數足夠再長出一個她,還剩多的。

和她說話時,女人至始至終都垂斂眉目,靠在池邊作閉目養神狀。這會兒便沒有再回應,神色安詳,似乎睡著了。

卿舟雪往洞口看了看,那裏堵得嚴嚴密密,她根本出不去。而且出去了便極有可能面對隨時降下的天雷,說到底也是死路一條。她只好抱著雙膝,靠在墻邊,隨遇而安地待在這一方洞府之中,她把呼吸放得很靜,生怕再驚擾了洞府主人。

又冷又濕,兼之有一日未進食,還走了那麽多山路。卿舟雪乏極,她自己安靜著安靜著,竟也睡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時,並不是蜷縮在冰冷的墻角。而是四肢舒展,躺在一片毛茸茸的獸皮之中。身上還蓋了一方小毯。

卿舟雪擡頭望去,那女人正盤腿坐在不遠處,對著銅鏡梳妝。此刻正用一根白玉簪挽好頭發,往唇上點塗胭脂,她聽到身後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傳來,便稍微側過頭。

“多謝。”小姑娘攥起小毯,聲音細細的。

“舉手之勞。”

卿舟雪跪爬起來,往外頭一瞧,天光大亮。洞府門口倒下的枯樹如蒸發一般無影無蹤,她猜測應該是她出去了一趟。

“倘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應是無家可歸。”她對著鏡子抿了一下唇,放下手中的精致小盒。

卿舟雪沒有隱瞞,將來路實情托出。許是她平日與人接觸太少,因此對待人並沒有什麽戒備心;況且眼前的女人氣質柔和出塵,怎麽看都不像壞人。

女子靜靜地聽她說完,輕笑一聲。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塊雪白糕點,遞到她嘴邊,看人叼住了才松手。“說一句,肚裏就叫一聲。嘰嘰咕咕,甚是吵鬧,你還是先把這處堵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