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相見(第2/3頁)

瞥見女人鼻尖上的汗珠和愣怔的面色,崔凈空展臂將其喜安從她身後抱了起來:“我來罷。”

女孩睡得很熟,雖然崔凈空有這麽大一個女兒,抱孩子卻實打實的經驗匱乏,姿勢十分別扭,得虧喜安皮實,只咂了咂嘴,又沉沉睡過去了。

背上一空,馮玉貞直起腰,她想起李疇的話,秀氣的眉微微蹙著,擔憂道:“不是於嶺南負傷了嗎?可好全了?不若還是給我罷,別尚未好全,又勞累到了。”

她不加掩飾的關心令崔凈空唇角越翹越高,他不動聲色地壓下去,偏頭輕咳了兩聲,彰顯出一點羸弱來。

繼而面色如常道:“你知曉了?我怕你憂心,本不欲叫李疇說這些。戰場上刀槍無眼,受傷再所難免。本來好得差不多了,我總想著回來見你,不免著急了些。”

這可真是……

馮玉貞垂下頭,敞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子,她眼睫顫顫,很是唾棄他這種明晃晃的逗引。可瞥見崔凈空仍有些僵硬的左肩,還是不由自主地心口一軟,隨他去了。

見他抱得不對,她伸出手,教崔凈空調整,語氣溫和道:“往下一點,摟住腿就行,叫安安坐在你手臂上。”

崔凈空一點就透,很快掌握訣竅,穩穩抱著孩子,擡腳往前道:“我送你們回去。”

兩個人的身影漸漸同其他攜帶孩童出遊的夫妻混淆在一起,肩頭被擠得緊挨著,看不出任何差別。

走出城門後,光線繼而昏暗下來,踩著灑滿月光清輝的小道,馮玉貞推開家門,崔凈空走進,將喜安輕手輕腳放到床榻上。

馮玉貞在一旁打眼瞧著,見崔凈空不忘扯過被褥,給喜安展開蓋上,側臉隱隱透著柔和的神態,心中忽而顫動了一下。

合上門,馮玉貞欲圖送他出去,崔凈空行至院中,扭身問她:“晚上吃過飯了?”

只當是閑談,馮玉貞如實道:“並無,一會兒煮碗粥喝。”

崔凈空頓住腳,將手遞到她身前,含笑道:“既然如此,不知夫人可願賞光,赴我的邀約?”

那只手掌心朝上,只待她放上去,緊緊握住她。

馮玉貞掠過他的臉,推拒道:“安安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派人看著。”

他打了個響指,門外隨即探出一輛馬車,車沿之上坐著兩個人,李疇和田泰向她一拱手,之後還跟著數個人高馬大的侍衛。

這下徹底沒借口了。

馮玉貞懊悔地想,早知道方才便說吃飽了。可她實則很清楚,如果僅僅是一味的拒絕,今日不成,崔凈空便明日再來,早晚要磨得她沒法子。

馮玉貞只得點頭答應,兩手卻巍然不動擱在身側,不叫他得意忘形。

崔凈空哪兒能被這點障礙困住,本著“山不就我,我來就山”的原則,左手主動牽過她,一徑往門外走去。

外面全是仆從,馮玉貞被牽著往前走了兩步,左右晃動著胳膊,羞臊得厲害,壓低聲音道:“放開我!我不願意,你又耍渾是不是?”

可方才還步履矯健的男人突然身形一滯,駐足不前,他捂上左肩,無力道:“疼。”

這下馮玉貞不敢輕舉妄動了,順從他坐上了門口的馬車。進了車廂裏,崔凈空還是若無其事地握著,甚至因著沒有了旁人,愈發變本加厲,擠進細細的指縫,嚴絲合縫地扣住了她。

這不是得寸進尺了,這是得寸進丈!馮玉貞斟酌力道,往外抽手,壓根抽不出來,扣著她的手紋絲不動。

這時候才察覺他的傷痛大抵摻了水分,想起這人從前油鹽不進的惡劣模樣,馮玉貞不免升起火氣來,斥道:“放手!”

見她動怒,崔凈空松開手,隨即向她低頭道歉,語氣低落:“我太久未見你,不免貪心不足,你莫要生氣,我下次不敢了。忘了問你,嶺南的荔枝,你們吃著如何?”

這下馮玉貞升到半截的火也只能熄滅了,她望著對面這人昏暗暗的臉龐,出言道:“我之前從未吃過,安安也很歡喜。只是……你為何去了嶺南?”

崔凈空並不避諱她,回復道:“我同聖上請出京外調,聖上初時並不應允,嶺南歷來民風彪悍,盜賊峰起,後患無窮,朝廷皆束手無策,遂向聖上自請剿匪。”

其實還另有隱情——小皇帝朝中尚有擁躉,一旦下至地方,委實無人可用。崔凈空在外,密函幾乎接二連三不間斷地發來,大事小事都離不了他的手。

果不其然。

無論前世今生,崔凈空從不置自己於危險之中,他的趨利避害和自私自利全數刻在骨子裏,也是靠著這些才一步步謹小慎微走來。

本來他該像話本中那樣,安坐京城之中,當他權勢遮天、窮奢極侈的天子近臣才對。而不是跑到江南道,屈身於一個小小的縣令之位,抑或是領兵平亂,這都不該是他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