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是庶出的姑娘,就她金貴得闔家上下不得消停。”鳳俏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幾上,一邊小聲嘀咕一邊動作粗魯的將雕花大床裏的小姑娘扯起來。

“你小聲些,昨兒的事都就飯吃了不曾?”翠枝小心的朝門窗處看了兩眼,又看了一回仍閉著眼睛不曾醒過來的小姑娘,“知道她金貴你就少說兩句,正是懂事的年紀再叫她聽進去了,回頭鬧起來你瞧二太太會不會扒了你的皮。”

鳳俏聞言撇了兩下嘴,雖說是沒再說什麽,但手上的動作卻越發的粗魯。

就跟泄憤似的。

見鳳俏如此,翠枝不得不上前接過她手上的活計,一邊輕柔的扶著小姑娘靠坐在自己懷裏,一邊示意翠枝將藥端過來,兩人配合無間的給昏迷中的小姑娘喂了藥,等將小姑娘再扶下躺好後,翠枝才拉著鳳俏去窗邊炕沿處坐著說話。

“我知你心疼三姑娘受罰才這般瞧不上她,可她雖也是姨娘養的,卻是記在先大太太的名下,正經做了嫡女的,她又是大老爺那房唯一的血脈,是史家的大姑娘,別說三姑娘了,就是兩府的哥兒都得讓她幾分。昨兒三姑娘好端端的將人推到湖裏險些沒了性命。若再叫人知道你替丁姨娘和三姑娘抱屈…二太太正找不著法子治你們一家呢。”

鳳俏一家是史家的家生子,她姐姐更是被老太太賜給了史家二老爺做妾,就是翠枝剛剛提到的丁姨娘。

丁姨娘是史二太太嫁過來前放在屋裏的通房,不但生下了三姑娘,還先了正房太太一步養下了二房的庶長子史駒。原本他們這一房就是正房太太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如今三姑娘又將長房的獨苗苗推到湖裏,原本就不能輕松放過,又如何能不借題發揮?

“也不知道讓你來這侍候,是無心的還是?”翠枝看一眼床上的小姑娘,又丟了半句模棱兩可的話。

鳳俏也不是個傻的,翠枝這半句話一說出來,她便反應過來了。長房的獨苗被她嫡親的外甥女推到湖裏,為此她的親姐姐和外甥女都受了罰。如今她侍候在這位病榻前,若好了,那還好。若是有個什麽不好…鳳俏想到這裏,直接三步並兩步的撲到了雕花大床前。

先是伸手摸摸額頭和臉頰,隨後又看了一會兒呼吸和用手指探了一回手腕上的脈搏。

還好,還好!

翠枝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拿起一旁的針線笸籮做起了針線。

昨兒是大太太的頭七,府裏給大太太辦喪事,前堂後院不知來了多少親朋貴戚,三姑娘為了個金麒麟掛墜就將大姑娘推到湖裏…當時她就在前邊侍候,她們二太太和三太太的臉刷的一下就黑了,然後一屋子的太太奶奶們便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們史家兩位太太。

三房倒罷了,人家的爵位是自己掙來的。可二房的爵位卻是實打實從大房那裏接過來的。

再聯想一回老太太今年入春沒了,前後腳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守寡的大太太便一病嗚呼了,大房留下的唯一血脈差點死在嫡母的頭七裏…二太太為了二房的顏面和二老爺的官聲也得狠狠的懲治一回丁姨娘和三姑娘。

翠枝和鳳俏都不是大姑娘房裏的丫頭,這一次也是因為二太太以護主不力等等因由杖責了所有侍候大姑娘的人才又將她二人調過來侍候的。

她父母是家生子,祖父母更是老太太的陪房,許是因為她的出身這才將她安排過來。至於為何會安排鳳俏…翠枝不敢再往下想了。

不敢想二太太的用意,翠枝又去琢磨鳳俏。她知道鳳俏除了替被罰的丁姨娘母女鳴不平,更多的還是因為駒哥兒錯失爵位的遷怒。

史家是跟著太祖打江山的老臣,戰功赫赫得封候爵。老太爺去的早,便由長子繼承了爵位。因當時老太太健在,所以史家並未分家。再後來大老爺一病沒了,那拉姨奶奶悲痛萬分的產下了大姑娘後也血崩沒了。

大太太不曾生養,大老爺膝下無子,唯一的孩子還是女兒,這種時候要麽是過繼兄弟家的兒子,要麽就是將名下的爵位讓給兄弟。大太太當時有心過繼二房庶長子駒哥兒到膝下,但二太太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庶子一飛沖天,就此得意?

借著老太太的手,從中做梗攪黃了此事,讓大太太的打算落空,也讓長房的爵位順利落到了二老爺名下。

二老爺得了爵位,二太太也能撈個誥命,而且爵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也變成了二房嫡子馬駿身上,如此一來不比將庶長子過繼出去好?

爵位的事告一段落後,大太太不得不讓出正院正房,搬到老太太院子後面的跨院居住。因心中有氣以及對大姑娘生母的怨恨,對未來生活的迷茫無望,大太太對待大姑娘並不上心,後來還是老太太看不下去了這才抱到了跟前養活。